第一章 窒息(1)(第2/2页)

她想下车,又说不出口,因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车子拐进了一条寂静的小街。白晓洁恐慌了,这样寂静的小街会有吃宵夜的地方?他会不会对自己图谋不轨?

花荣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说:“你是不是害怕了?”

白晓洁觉得他话中有话,连忙说:“停车,停车。”

花荣说:“吃宵夜的地方很快就到了,你别害怕,我抄的是近路。”

白晓洁说:“我不想吃了,你让我下车吧。”

花荣没有停车,反而加快了速度。

白晓洁心里说,完了,完了。

她赶紧拨虾米的手机,岂料他的手机也关机了。

白晓洁束手无策,只有听天由命了,后悔鬼迷心窍上了花荣的车。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白晓洁一无所知;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白晓洁同样一无所知。

车子驶出了这条阴森森的寂静小街,拐弯后,停在了路边。

花荣说:“到了,下车吧。”

透过车窗玻璃,白晓洁果然看到了一家门面不大的小饭馆,这是一家潮汕火锅店,店名叫“潮汕打边炉”。下了车,白晓洁觉得自己刚才小人之心,心里惭愧,觉得对不住花荣。花荣也没有在意,笑着把她领进了小饭馆。小饭馆的确不大,只摆了几张长方形的小桌,每张桌顶多坐六个人。看上去,这里卫生条件也不算很好。店里有三桌客人,他们吃得不亦乐乎。

花荣说:“别看这个店小,吃的东西味道一流,我经常来的。”

白晓洁点了点头。

他们找了张桌子,面对面坐了下来。

一个胖子走过来,笑着对花荣说:“花先生,今天吃点什么?”

花荣对白晓洁说:“你不介意吃蛇肉吗?”

“蛇?”白晓洁想到蛇,心里发毛。

花荣说:“是的,蛇。这里的乳蛇打边炉味道很好的。”

白晓洁摇了摇头,说:“不要,不要。”

花荣转过头,说:“陈老板,蛇肉不要,其他东西你看着安排吧。”

陈老板点点头,说:“好,好。”

服务员端上一锅清汤。不一会,端上来一盘骨头,倒在锅里。花荣告诉白晓洁,这是水鸭的骨头,骨头熬汤,肉片像涮羊肉一样涮着吃,水鸭是现杀的,十分新鲜。紧接着,一盘盘薄如纸的水鸭肉陆续端了上来,除了水鸭肉,还有潮汕牛肉丸、墨鱼丸、豆腐皮、青菜等,放了满满的一桌。

花荣说:“你喝酒吗?”

白晓洁想了想,说:“喝点啤酒吧。”

花荣说:“我也想喝啤酒。”

这里的食物的确鲜美,白晓洁有种莫名其妙的快感,心情也好了起来。她想,让猪头和虾米都见鬼去吧。白晓洁对花荣有了好感,觉得他与众不同。白晓洁的脸蛋渐渐红润,花荣瘦削的脸还是那么苍白,头上的帽子也不摘下来,可是,这不影响白晓洁对他的好感。

白晓洁好奇地问道:“花大哥,你开黑车不怕抓吗?”

花荣喝了口啤酒,说:“怕,怎么不怕。”

白晓洁说:“那不是很危险?”

花荣说:“危险,那帮人可黑了,比我们开黑车的人还黑。”

白晓洁说:“哈,怎么黑?”

花荣说:“钓鱼呀。不光钓我们这些黑车司机,连那些普通的私家车车主也钓。妈的,我们混口饭吃容易吗。”

白晓洁说:“我听说过的,你有没有被钓过?”

花荣摇了摇头说:“没有。”

白晓洁说:“那你还真厉害。”

花荣说:“这都是逼出来的,其他黑车司机我不知道,我得小心哪,得和他们斗智斗勇,得和他们玩捉迷藏的游戏。时间长了,我基本上能够看出那些钓鱼的人,他们逃不过我的眼睛。”

白晓洁说:“你吹牛吧,难道真的没有看走眼过。”

花荣想了想,说:“还真看走眼过一次。”

白晓洁说:“被抓住了?”

花荣说:“没有。”

白晓洁说:“那你怎么脱身的?”

花荣说:“我把她杀了。”

白晓洁说:“啊,快讲讲,怎么杀的。”

我这个人是夜猫子,喜欢在夜里活动,白天睡觉,或者待在屋里看电视。我不喜欢白天,特别是有阳光的日子,阳光会把我的眼睛刺痛。白天会让我感到恐惧,看到人们的眼神,我会发抖。只有在夜里,我才能放松身心,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

那是夏天的一个晚上,我精神抖擞地出动了。

有人称我们这些夜里出来活动的黑车司机“城市老鼠”,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不偷不抢、不贩毒、不贪污、不腐败、不逼良为娼……赚的也是辛苦钱,怎么就成老鼠了?不过,老鼠就老鼠,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交管部门的人为了捉住我们这些老鼠,在城市里装了许多鼠夹子,在鼠夹子上放着诱饵,等我们上当。我可以准确地分辨出来,什么样的人是诱饵,不是我有多大能耐,也不是他们脸上有什么印记,而是凭感觉。对那些欲加害我的人,我感觉特别灵敏,从小就那样。

那天晚上,出门后,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情况下,我要觉得不对劲,就不出去了,在家里呆着,我相信预感。可是,鬼使神差,就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还是开着车闯入了城市的夜色之中。在夜里拉客,我会分时段选择一些地方。比如在娱乐城工作的小姐们比较集中租住的小区,把小姐们送到娱乐城后,就在一些中小饭店门口拉客,然后就在城市偏僻的地方找人,最后再到娱乐城门口等那些小姐,送他们回家。时间长了,我和那些小姐都混熟了。

我到张扬路的幸福小区接上三个小姐,把她们送到“地狱狂欢”娱乐城。

送完她们,我开着车去饭店比较集中的长江路。这个点,食客基本上吃完饭,那里出租车比较难打,容易拉上客人。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碰到了红灯,我停下了车。这时,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敲我的车窗玻璃。我降下了车窗玻璃,看到一张被痛苦扭曲的脸。她说:“师傅,我肚子疼死了,请你把我送医院去吧。”

听她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我也不是本地人,对她有了恻隐之心。

她哀求道:“师傅,求求你了,送我去医院吧,我实在受不了了。”

我考虑了一下,说:“快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