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姐姐,我送你上天堂(3)

他被抢救过来后,送到观察室。彭东东浑身缠满了绷带,头脸上也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露出嘴巴和鼻孔,还有眼睛。他对看护着自己的陆小迈说:“渴——”陆小迈说:“你现在还不能喝水。”陆小迈就用棉签蘸了开水,涂在他干干的嘴唇上。彭东东说:“靠,我说要喝水。”陆小迈很有耐心,微笑地说:“你刚刚动完手术,还不能喝水,忍耐一下,等可以喝水了,我会给你喝的。”彭东东闭上眼睛,不理她。陆小迈继续用棉签蘸水涂在他嘴唇上。警察进来,说是要录笔录。陆小迈说:“伤员还没有度过危险期,现在不能说话,你们明天再来吧。”警察看了看病床上的彭东东,然后走了。

警察走后,彭东东睁开眼睛,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陆小迈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心里一点防备都没有,脸马上红了。

彭东东又说:“不过,你的鼻子不好看,太扁了。”

陆小迈脸拉下来说:“闭嘴!”

彭东东说:“哈,生气啦?不过,你的声音还是很好听的,就算是弥补了鼻子难看的缺点了。”

陆小迈想,这是什么人嘛,伤得那么厉害,还有心情泡妞。

奇怪的是,陆小迈竟然对他产生了好感。

陆小迈说:“好了,别贫了,好好休息吧。”

彭东东度过了危险期,就从急症室送到住院部的病房去了。陆小迈经常下班后就去看他,还在家里炖好汤给他补身体。不久,他们竟然好上了,这让医院的人百思不得其解,医院里有几个年轻医生对陆小迈有意思,而她却没有看上他们,怎么就看上了其貌不扬,脸上还有刀疤的彭东东?而且彭东东还是个穷光蛋,连住院费都交不起,陆小迈竟然用自己的积蓄替他交上了。看来,爱情的确是悬妙的东西。

开始那段时间,他们如胶似漆。

陆小迈深夜下班,他会在医院门口等她,用自行车把她驮回住处。

彭东东家境不是很好,又和父母亲不和,就搬到陆小迈的住处,和她一起同居。时间长了,问题就暴露出来。彭东东没有工作,成天游手好闲,脾气还特别暴躁,动不动就发脾气,吃的用的都是陆小迈提供。陆小迈劝他去找个工作,他就朝她发火:“你是不是嫌我没有本事,老子又没有求你养我。”陆小迈无奈,只好忍耐着,什么事情都顺着他。更严重的是,彭东东喜欢旅游,每次出去旅游,都管她要一大笔钱。陆小迈的钱也不多,她要拿不出钱来,彭东东就朝她怒吼,有时还动手。奇怪的是,就是这样,陆小迈还是对他百依百顺,仿佛中了魔咒。她没有钱了,就会千方百计借钱满足彭东东。

彭东东就是一个吸血鬼。

陆小迈认识花荣,也是很偶然的事情。

那个晚上,陆小迈下了夜班,在街边等出租车。

花荣刚好开车经过医院门口,看到了路边的陆小迈。

陆小迈疲惫的样子。

花荣把车停在了她面前,降下车窗玻璃说:“美女,坐车吗?”

陆小迈说:“黑车吧。”

花荣说:“是的。”

陆小迈有点提防,说:“不会有问题吧。”

花荣说:“赚口饭吃,能有什么问题。”

陆小迈迟疑着,看着街上的车辆,希望出现一辆出租车。恰恰这时没有出租车出现。花荣又说:“放心上车吧,保证你满意,车费还便宜。”

陆小迈说:“到三番路多少钱?”

花荣说:“二十块吧,你要是坐出租车,最少三十块。”

陆小迈明白,他说得没有错,从这个地方到三番路,如果坐出租车,三十块打不住。她咬了咬牙,上了他的车。花荣把她送到了目的地,收了她二十元,说:“放心了吧,以后不要怀疑我了。”陆小迈心想,以后能不能碰上你还是个问题呢,她没有说什么,就下了车。看着她走进那个小区,花荣没有把车开走,盯着她的背影看,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帘。

第二天晚上,陆小迈下夜班,刚刚走出医院的大门,一辆灰色的现代轿车开了过来。陆小迈来到马路边,那辆车停在了她面前。车窗玻璃降下来后,她看到了戴着帽子的花荣。花荣说:“美女,上车吧。”

因为有了昨天晚上的事情,陆小迈对他有了信任敢,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陆小迈说:“真巧,我刚刚下班你就路过这里。”

花荣笑了笑说:“是很巧。”

陆小迈说:“这点掐得也太准了吧。”

花荣说:“没有办法,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证明我们有缘分嘛。”

“缘分。”陆小迈笑了。

花荣说:“难道不是吗?”

陆小迈说:“是,是缘分。”

花荣也笑了。

陆小迈说:“师傅,你开黑车多长时间了?”

花荣说:“两年多了吧。”

陆小迈说:“被抓过吗?”

花荣说:“没有。”

陆小迈说:“你真厉害。”

花荣笑笑:“不是我厉害,而是他们太蠢。”

陆小迈说:“你为什么不找份工作呀,开黑车多危险,要是被抓了,后果很严重的。”

花荣说:“抓就抓了,大不了不开黑车了。”

陆小迈说:“你的心态很好呀。”

花荣说:“活着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好不好的。”

陆小迈说:“其实,像你这样挺好的,无论如何,也是自食其力。要是东东像你这样就好了。”

花荣说:“东东是谁?”

陆小迈说:“我男朋友。”

花荣说:“哦——”

陆小迈值了一周的夜班,每个晚上到了她下班时间,花荣都很准时出现在她面前,好像他是有意为之。周末的那个深夜,下着大雨。陆小迈上车后,花荣没有马上开车,而是叹了口气。陆小迈说:“师傅,你怎么了?”花荣说:“胸闷。”陆小迈说:“不要紧吧,不行的话我带你到医院看看。”花荣说:“不要紧,老毛病了,一到下雨天就胸闷。”陆小迈说:“哦——”花荣说:“另外,我想起了一个人,心里有些难过。”陆小迈说:“什么人。”花荣说:“我姐姐。”

陆小迈说:“你姐姐?”

花荣说:“是的,我姐姐。她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和一个走江湖卖狗皮膏药的人私奔了。那时我讨厌她,因为她也像外人一样卑视我。其实,她走的那天早上,我醒着。天还没有亮,她就偷偷出了门。我爹早就出门,去杀猪了,我妈还在睡觉。我悄悄地起了床,跟在她身后。姐姐走到镇东头那片树林子里。她学了声狗叫,那个江湖客就从一棵树后面闪了出来,像鬼魂。他和我姐姐抱在了一起。姐姐说:‘情哥哥,快走,要被人发现就走不脱了,我爸会用杀猪刀捅死你的。’他们分开了身体,匆匆地逃跑了,消失在迷蒙的天色之中。记得那个清晨有淡淡的青雾,青雾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在细雨中飘散。我看着他们离去,心里乐开了花,尽管我心里很清楚,姐姐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不过,我一直想不通的是,姐姐那个早上,为什么要学狗叫,学鸡叫或者鸟叫也是可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