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杰克沉默地护送莱西走出咖啡店,他们决定不喝咖啡了,况且他总觉得她现在不喝咖啡也没事了。

她结过婚,还嫁给了一个混蛋。真是难以相信。

他摇了摇头,借此甩去攫住他喉咙的妒火。何必嫉妒?他们又没在约会,或者做得更多。

或者做得更多。

他本能地渴望更多。那件笨重的外套下,她的妍姿在他的脑海中燃烧,这具身躯虽然娇小玲珑,却凹凸有致。昨天在法医局办公室时,她身穿隔离服,他花了很大功夫才把视线从她的纤纤玉臂上挪开,这位过去的运动员至今依然维持着性感紧致的身材。

当他无言地陪她走去她的车旁,心跳得飞快。城市上空夜幕低垂,零星亮着几盏街灯,巨大的金色光斑旁投出深色的影子。他们将嘈杂的文艺青年人抛在身后,走进小镇中更静谧的角落。杰克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双手。莱西僵硬的姿势释放出强烈的不满信号,威胁着让他不要碰她。

他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当他们从咖啡店离开时,她似乎因为在前夫面前奋起反抗感到骄傲,但随后便安静下来,现在又被怒火笼罩。杰克不敢开口,更不能提出那个问题:他们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故事?肯定不是个好故事,这段婚姻显然以悲剧收尾。

莱西在一辆大型越野车旁停住脚步,手伸进钱包中寻找钥匙。杰克看着这辆黑色的大车,不禁怀疑她的视线能不能超过方向盘。

“这真是辆大卡车。”

她疾步走过他身边。“你是不是要开始批评这辆车碳排放量太大?这样的指责我已经从我的朋友们那儿听够了。下雪的时候我必须开车上山才能回家。我还经常去滑雪。”她的双眼做好了迎战准备。

他往后退,防备地举起双手。“哇。等一等,事实上我也有一辆差不多的车。好吧,车龄比你这辆还要大一些。”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冲你发火的,这只是……”她的双手画着圈,指向他们刚才来的方向。“我很抱歉让你看到他给自己丢人。”

“他看上去就是那类人。”

她嘴角掠过的一抹微笑让他屏住呼吸,这微笑完全改变了她的面貌。他搜肠刮肚,想再讲出些俏皮话来,好让她再次露出笑容。在沉默的沮丧中,他走到她面前,随意地靠在越野车车门上,却完全放松不下来,他的每寸肌肤都全面戒备,他觉得自己好像刚喝了几杯浓缩咖啡,无法从躁动中回过神来。他不能放她走。

“你结婚多久?”

“两年。”她的笑容消失了。

“几年前?”

她掰手指数着:“已经是七年多以前了。”

“天啊。那他还那么刻薄?在这么长时间之后?”谁的嫉恨能持续这么久?当然,杰克不清楚他们分手的缘由,但他敢打赌,肯定是那个混蛋的错。

她耸耸肩,明知他的重量压在门上,却故意用力拽着打不开的门把手。她没有和他对视,不准备把这段往事讲给他听,但他不会让她在失落时离开的,他没有挪开身。

“我真希望你在离婚前把他扔进了搅拌机。”

她看着他,露出一丝苦笑。“我不得不说我俩当时都快被榨干了,但我有几次可能践踏了他的自尊。”

“哎哟。”杰克一只手拍拍心脏,扮了个鬼脸,暗自庆幸她露出了笑容。“有些女人在这方面还真是能手。”

莱西敏锐地看向他。“你是不是也被践踏过几次?”

“哪个可怜虫没有呢?”

“我想起你的时候,可没法和可怜虫联系起来。”

他朝她笑笑,弯下身去,放低声音,他呼出的热气触到了她的脸颊。“那你想到我的时候会想到什么?”

“偏执狂。”她又拉了一次把手。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想着关于我的事。”

她大笑起来,但愧疚感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

她的确一直在想他。

他从卡车旁退开几步,打开车门,扶她爬上座位。他没有放手,莱西便把她的手抽了回来,脸上带着质询的神情。他靠得更紧了些,盯着她发笑的眼睛。

“我们能再见一次吗?”

“再见一次?想挨冻?还是想和我前夫吵架?”莱西的声音很轻,但她那双暗色的眸子却没在开玩笑。

她的嘴引起了他的注意,她的双唇稍稍分开,舌尖舔着下嘴唇。看到这番景象,他全身都僵硬了,当她的眼睛捕捉到他的反应时,也屏住了呼吸。

“莱西……”

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完全明白他想问她什么,看见她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他的心揪了起来。

“好。”她轻声将这一个字吐露。

他战胜了她的理智。

他一只脚踩在脚踏板上,把她的脸捧在手中,用自己的嘴唇盖住了她的,他的手指伸入他一直渴望触碰的金色秀发里,在她的唇上留下深沉缠绵的长吻。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他感受到她的身体放松下来,投入到接吻中,把自己完全向他敞开。热血在他的脑中沸腾。她的嘴唇柔软而温暖,喉咙后部发出轻声呻吟,他感觉到她的手移向他的肩膀,满心希望那件厚重的夹克衫能够消失,他想感受她手的温度,他想要她的手划过他的肌肤,然后……

她的身子抽了回去,手仍搭在他的外套上。

“这不是个好主意。”她小声说。

他全身静止,努力对抗着流动在四肢上潮水般的冲动。“如果我要犯错,那我想要犯个大错。”

她睁大了眼睛。

他按下了锁车门的按钮,往后退了一步,关上了卡车门。她从车窗望向他,指尖触摸着双唇,震惊的神情淡去,他看见她手掌后微笑的痕迹。

“回去吧。”他做了个驱赶的手势。“回家吧。”

莱西发动引擎,推进档位。她再次看了他一眼,一边嘴角扬起,朝他眨了眨满含笑意的眼睛——和他们初见那次他冲她眨眼时一模一样。一切都记忆犹新。他的心脏猛烈地跳了两下,她踩下油门。他站在街上,一直目送着汽车尾灯消失在视线里。

次日清晨,手里捧着一杯刚做好的咖啡,莱西从前窗向外望去,她订的报纸正躺在人行道上,离门廊刚好四十英尺。夜里,冻雨落在陈雪上,形成一层危险的冰层。为了拿到报纸,她必须穿着睡袍冲出屋外,冒着摔断肋骨的风险,努力避免在冰上滑倒。她太喜欢数独游戏了,不填完这该死的东西,她就无法开始一天的生活。

她放下咖啡,系紧了睡袍上的带子,把脚伸进靴子。她看见了镜中的自己。上帝啊。乱成一团的头发,破破烂烂的睡袍和瓢虫一样的靴子,要是卡森先生过马路的时候看到她,那这事就没完没了了,这个坏脾气的家伙不相信她是牙医,他告诉自己的老婆说莱西是个牙医诊所的前台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