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5页)

“明白了。开始吧!”宁远说。

莫小苹走过去,请宁远站起来,把椅子挪了一下。宁远再坐下的时候,就是侧面朝着齐大庸和莫小苹,他的正前方是一面白墙。

莫小苹往宁远身上固定传感探头。

她垂着眼帘,动作尽可能轻柔。她的手触到了他的手,她感到宁远的手冰凉冰凉的,心里涌起一阵怜悯。

她的话语也轻柔:“这是传感探头,和仪器相连,你的注意力不用放在这上面,看着前方,注意听提问,专心回答问题就行了。”

“知道了。谢谢你。”宁远说。

“我们开始?”齐大庸说。

宁远点头。

“你今年是25岁吗?”

“是。”

“你知道死者在家里被杀的案件吗?”

“是。”

“你知道死者为什么被杀吗?”

“不知道。”

莫小苹看着计算机显示屏。红、蓝、绿三条曲线开始有了微小的变化,她用笔记录下宁远回答问题时的变化数值。她的手微微抖动着。

“你知道是谁杀了死者吗?”

“不知道。”

显示屏上图谱的三条曲线继续起伏,并且逐渐强烈。

“死者是不是因为家庭矛盾被杀的?”齐大庸问。

齐大庸的提问,把康铁柱的影子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3

那个漆黑的夜里,宁远的妹妹宁静失魂落魄地跑回家,拉着爸爸要去找乔纳纳。

睡眼惺忪的宁全福问是怎么回事,宁静战战兢兢地说:“我和乔纳纳从少年宫足球场回来,碰上了一个人。”

宁全福让女儿慢慢说。

宁静和乔纳纳手拉手离开足球场往家走。突然,黑暗里蹿出一个黑影拦住她俩:

“干什么的?”

宁静吓得惨叫一声,本能地逃跑,被乔纳纳一把拉住:“宁静!跑什么?咱又没干坏事!”

宁静躲在乔纳纳怀里,不敢看黑影。

黑影问:“谁是宁静?”

宁静吓得哆嗦起来。

乔纳纳说:“我是宁静,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

黑影说着,上去就拉乔纳纳。乔纳纳边挣扎,边让宁静快跑……

“爸爸,快去找乔纳纳吧!”宁静拉着爸爸就往外走,“那个人是坏人,他可凶了,他要害乔纳纳!”

“那人是谁?你以前在咱家看见过他吗?”宁全福并没有要跟着女儿走的意思。

“好像见过,上咱家来过,好像跟康叔叔来过。”宁静回忆说。

“是康铁柱!康铁柱想劫你是不是?”宁全福问。

这时,屈丽茹也闻声从自己屋里出来了,她问:“康铁柱劫静静干什么?”

宁全福说:“康铁柱想劫静静,却错劫乔纳纳。静静,你告诉乔纳纳家了吗?”

宁静摇头:“我害怕,直接跑回家了。”

屈丽茹匆忙穿上外衣,“静静,你领着你爸爸去找乔纳纳,我去告诉乔纳纳家里!”

屈丽茹说着就往外走,宁静也往外拉爸爸。

“等等!都不许去!”宁全福大喊。

“为什么?”屈丽茹不解。

宁全福说:“康铁柱恨我,他劫静静是报复我。他离开塔基队后,找我闹了好几回了,还说要杀了我。”

“那,乔纳纳怎么办呀?”宁静急得直跳脚。

“别哭!”宁全福指着宁静的鼻子,“明天,乔纳纳的父母要是问你,你不许说碰上康铁柱了,就说你和乔纳纳各自回家了,以后的事一概不知道。警察问你,你也这么说,听见没有?”

“我不!我不!”宁静说着,往门口冲去,被宁全福一把抓住,拖回她的房。

屈丽茹说:“你怎么能这样?乔纳纳现在……”

“你给我住嘴!”宁全福吼道。

屈丽茹没住嘴,只是,她的声音小了下来:“康铁柱想劫的是静静,如果不去报案,有一天,康铁柱还会劫静静的。”

宁全福说:“报案,康铁柱不是更恨我了吗?他不是还会报复我吗?我明天让塔基队给他一笔钱,不让他再轻举妄动了。话又说回来,我也对不住康铁柱,我欠他的。”

原来,康铁柱到了一线队后,凭借自己的技术和宁全福的关系,在队里稳定了一段时间。

可是,好景不长,康铁柱的爸爸刚把宁远画室的事办成,就有人揭发他在审批建设项目中利用职权收受贿赂。

检察院立案侦查,康铁柱的爸爸被抓了起来。家里的财产被冻结,康铁柱的教练没再得到康铁柱爸爸提供的好处,对康铁柱的态度也就不如从前了,很少给他上场的机会。

足球这东西,关键得多参加比赛,多上场。不参加比赛,不常上场,就算你有天大的本领,球技也提高不了。

康铁柱和教练大吵了一顿,他以为宁全福会出来为自己说话,可是宁全福没有。康铁柱一气之下离开了塔基队,去了别的俱乐部。

走之前,康铁柱到宁全福的办公室去了一趟,骂宁全福是白眼狼,见死不救,然后摔门就走了。

康铁柱的技术不错,他很自信,心想凭自己的本领,换个地方也许会比在塔基队好。

没想到,足球圈子就那么丁点儿大,教练之间一传话,说康铁柱那小子不但不懂事,还特别浑。康铁柱到了新的俱乐部照样坐冷板凳,可怜康铁柱就这么给废了,岁数也大了,只能退役。

后来,康铁柱的爸爸给判了刑,家里破败,妈妈去找自己的归宿了。除了踢球,康铁柱没有谋生本领,只能屈才到少年宫给孩子们当教练,挣些糊口的钱。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宁远并不知道,他那天在画室里和马尾长发他们侃大山。他是后来才听说的。

4

齐大庸用手指敲打桌子,示意宁远注意,并重复提问:

“死者是不是因为家庭矛盾被杀的?”

宁远回过神来:“不……不知道。”

齐大庸的这个提问又让宁远的灵魂出窍了……

宁远自知家里有矛盾,不但有矛盾,还是难以启齿的矛盾。

宁远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就经常打架。

爸爸打妈妈不用手,用脚,就像踢足球。有一次,他看见爸爸用脚踢妈妈,妈妈在爸爸脚下滚,不保护自己的头,却拼命护着自己的肚子。

爸爸搞女人,奇怪的是,妈妈很宽容,从来不管。

是宁远最早发现爸爸搞女人的,就在爸爸书房里的那张单人床上,爸爸躺在床上,保姆小琴骑在爸爸身上。

那时,爸爸不当足球教练了,在足协当干部。发了福的肚子和怀着妹妹的妈妈的肚子一样大。

宁远不懂保姆小琴骑在爸爸身上在搞什么名堂,但知道是不好的勾当,他很慌乱,不知道怎么办,不敢告诉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