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接电话的人是杨旭东,他正在接受毛齐五的训话。凡是郑耀先带出的特务,毛齐五对此均情有独衷,正当二人促膝相谈准备进一步寒暄时,突如其来的急骤铃声,将这美好气氛搅得不欢而散。

“六哥?怎么回事?”杨旭东大吃一惊。

“旭东!我被一处的混蛋请到和谐街了,你带上兄弟,给我抄了他老窝!”

勾勾手,毛齐五要过杨旭东的话筒:“喂!是老六吗?我是毛齐五!怎么啦?什么事儿叫你这么上火呀?我说你这性子也该改……什么?一处那群混蛋敢找你麻烦?娘西皮!反了他们!真当咱二处没人啦?”一扭头,瞪着血红的眼睛对杨旭东喊道,“你多找几个兄弟,就让他们带上家伙,说是我吩咐的,把和谐街给我围了!放跑一只耗子,我拿你杨旭东示问!”

“是!”

提起另一部电话,拨了几个号,毛齐五冲着话筒一痛臭骂:“田向荣!你个吃里爬外的兔崽子!我问你,老六那算怎么回事儿?”

“老六?六哥?他怎么啦?”

“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你手下扣了老六,难道你这处长会不知道?我二处即便分了家,也还轮不到你一处管教吧?”

“老长官,您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越听越糊涂。”

“和谐街有你们的暗点吧?”

“好像是有……我从侧面听说过……”

“娘西皮!瞧你这处长当的,真叫个窝囊!你手下哪还把你当个人?连那群混蛋都治不住,你简直丢尽咱二处的脸!”

“老长官!您放心,我马上去查,一个小时后,我给您个满意答复!”

“不用啦!我已经叫人过去了。你!田向荣,就等着给那群混蛋收尸吧!”狠狠撂下电话,毛齐五双手卡腰,在屋里转了两圈:“娘西皮!人善被人欺!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敢扣人,反了他们!”

双方对峙了一个钟头,当毛齐五、田向荣等人匆匆赶到现场,中年人已被郑耀先打得有出气没进气了。

“老秦!你还能不能说话?到底怎么回事?”田向荣扳过中年人那血肉模糊的脸,摇了摇,将耳朵凑到他嘴边,“什么?你说什么?大点声!”

双方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特别是毛齐五,满脸狐疑:“这到底是谁抓谁?我瞧老六怎么不像是吃亏呀?”

老六没吃亏,可中统这亏就吃大了,田向荣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沉着脸,转身对郑耀先冷冷问道:“六哥,有个人我想您该认识吧?”

“啪!”一个嘴巴扇过去,郑耀先盯着捂脸瞪眼的田向荣,骂道:“妈个X的,你给我立正说话!反了你了,规矩都忘啦?”

“你……”

毛齐五背手转过身去,郑耀先一声断喝:“杨旭东!”

“到!”

“你还等什么?”

二话不说,杨旭东从人群后扯出田向荣的小儿子,一枪柄砸过去,大张机头的枪管,死死顶住小孩那龇牙咧嘴的脸。

“别!别!冷静!六哥息怒!请您高抬贵手……”情急之下,田向荣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中统特务们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看,脸色比黄瓜还绿。

“旭东果然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呵呵!我想干什么,这小子一猜就透早有准备,呵呵……”满意地瞧瞧小兄弟,郑耀先心里很美。

一个浑身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的血人,被人从隔壁推出。指着面前的活死人,田向荣壮壮胆子,怯声问道:“六哥认不认识这个人?”处在他的位置很难做,一边是指望自己撑腰的部下,而另一边又是气势汹汹的娘家大舅子,田向荣知道:过了今天,恐怕他这处长就算当到头了。

走到近前,仔细看看了,郑耀先突然“咦”了一声:“这不是济世堂的卢先生吗?我找他看过病?怎么,出了问题?”

“他是共产党……”

“共产党怎么啦?他要是共产党你就直接毙了?找我算怎么回事?”说着,扭头看看老陆,又问,“口供都问完了?”

“差不多了。”

“切!瞧你们办事这效率!”一抬手,向陆昊东抠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子弹破窗而出,田向荣拼命抬高郑耀先的手腕,爆裂的天窗玻璃,裂出鸡蛋大小的圆洞,晶莹剔透的碎玻璃,“叮叮咚咚”弹落在光滑的地面,一缕月光,从洞中幽幽倾泻……

其实,中统从陆昊东嘴里并未挖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田向荣本想诳诳郑耀先,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虽说进了“统”字招牌大门,能活着出来的简直是凤毛麟角,但陆昊东现在还不能死,至少,田向荣不希望他死在中统的地头上。军统他惹不起,也不想得罪,否则齐东临的下场就是最好的榜样。既然嫌犯和你军统的人有关,至于该怎么解决,那就是你军统的家务事,中统即不想参与,也参与不起。

在场每个人都在关注郑耀先的表情变化,不过他们很快就失望了。命令杨旭东将陆昊东押解上车,就在众人都认为事情即将告一段落,准备偃旗息鼓草草收场时,郑耀先突然调转回身,一声不吭走到双眼翻白的老秦面前,在毛齐五等人愕然注视下,“嘭!嘭!嘭!”连开三枪,将老秦的脑袋打成了西葫芦。

“老六!你这是干什么?”毛齐五的头皮一阵发麻,虽说他知道得罪老六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但在大庭广众下报应如此之快,报复如此之狠辣彻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以后谁再敢给我玩阴的,这混蛋就是例子,”吹吹青烟,郑耀先将手枪潇洒地抛给杨旭东,“以下犯上的毛病不能惯,以前是这样,以后照样如此!”

咬咬牙倒吸一口凉气,毛齐五的心跳得象架子鼓,他瞧瞧杨旭东,杨旭东恶狠狠盯着田向荣,而田向荣则可怜兮兮望着自己。暗叹一声,毛齐武心中说道:“郑老六,你打狗都不看主人,实在是过于嚣张!看来保密局要装不下你了。”

陆昊东被保密局接收,关进一间小号牢房,奄奄一息的他,在枪响的刹那就已彻底清醒。他看到郑耀先那青烟徐徐的枪口,也知道若没有田向荣阻拦,此时此刻自己已是枪下亡魂。但他并不怪郑耀先,相反,他甚至渴望那一枪能结结实实打在自己身上。没听说有谁进了“统” 字大门还能活着出来,他陆昊东当然也不例外,与其整天在酷刑中苦苦煎熬,倒不如两眼一闭人死鸟朝天。

“老郑的心一定很痛,别看他满脸煞气恨不得将我嚼烂撕碎,”用墙角阴湿的水汽,为自己那火辣的伤口止痛。“可你应该打死我,干我们这一行的,怎能有妇人之仁?唉!老郑哪!犹豫不决那是要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