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杨旭东还能去哪儿呢?”专案组长眉头紧锁,“这都过去几天了,居然连他半点消息都没有,莫非……他跑了?”

“不会,”晓武摇摇头,很肯定地说道,“我相信他还在山城。”

“根据什么?”

“他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有些话晓武不能明说,杨旭东的死穴就是郑耀先,在他还未见到六哥之前,绝对不会离开山城。

“那他能去哪儿呢?”

“我一直在考虑个问题……”

“噢?”

“我们是不是又忽略了某些事?”

“你指什么?”

“杨旭东在知道我们注意他以后,会采取什么样的应变措施?”

“他不是正在躲着我们吗?”

“躲只是一种本能,对于杨旭东来说,根本谈不上是应变。相反,我倒是很担心他给我们制造麻烦,那可是防不胜防的麻烦。”

“你是说……他很有可能搞破坏?”

“他一个人怎么搞破坏?又能搞出什么样的破坏?刚才我说过,我只是担心他给‘我们’找麻烦。”

“你是说,他很有可能针对我们专案小组?”

“不是很有可能,而是太有可能了。对了!杨旭东的通缉令发出去没有?”

“正在加印。”

“不要发了。”

“嗯?”

“没见到通缉令,他会认为我们只是在注意他,但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这样能起到麻痹作用,干扰他的正确判断。”

点点头,专案组长彻底服了。别看这马同志年纪轻轻,但要论起经验和头脑,自己这水平和人家差了不是一个档次,难怪也只有他能对付杨旭东。

“我刚才是不是说过:杨旭东很有可能针对‘我们’?”

“不错。”

“我又忽略了一个问题……”

“又忽略了什么?”晓武这种说话方式令人非常不习惯,至少专案组长的心就始终在半空中悬着。可晓武没注意到那么多,他依旧以自己的方式,不紧不慢说道:“杨旭东离开招待所后,根本就没走远,他一定在附近盯着我们,然后暗中跟梢打探消息。”

“噢?那他这胆子可太大了!”

“他本来就胆大,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我最担心的是:万一他弄清我们身份,然后以我们的名义招摇撞骗,还有哪个部门敢查他?”

眼睛突然一亮,专案组长似乎意识到什么,他马上召集部下,吩咐着重排查全市所有招待所中,以北京某部门工作人员名义入住的外地人。临了,他还没忘再三叮嘱:秘密进行,谨防打草惊蛇。

果然不出晓武所料,几个小时后,在当地派出所配合下,专案组于和谐街红旗宾馆的入住登记上,发现一名使用“北京XX部” 工作证的外地男子,而且其姓名,居然和专案组某一组员的名字不谋而合。

“这才叫掩耳盗铃,哼哼!居然敢用我的名字?”那个组员气得火冒三丈。

“这家伙如此狡猾,该怎么对付?”专案组长开始犯愁了,敢在风口浪尖上大摇大摆横晃的特务,迄今为止,他只碰到过这么一个,也算是杨旭东令他大开眼界——原来情报员还可以这么做?

“他徘徊在山城一直逗留不去,这说明他并未完成任务,而且这个任务,还非常重要。”

“会不会跟郑耀先有关?”专案组长突然问道。

“有这个可能,不过也不排除还有其它可能。”

“那是不是还要对他暗中侦查?”

“让我去吧……”深吸一口气,晓武的表情有些艰涩,“他这个人不是一般的精细,除了我,你们谁也对付不了他。”

“不行!”专案组长果断地摇摇头,不假思索说道,“临来之前,钱部长交待过我们:你的安全,比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重要。别说是让你冒险,哪怕有这个念头,那都算犯错误!所以啊……”拍拍晓武的肩膀,专案组长有些为难,“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实在不行,我马上下令缉捕他。”

“以现在这种情况,你能不能抓住人我不敢保证,就算你能抓住,但以他的个性,你也别指望能问出什么。所以只有我亲自跑一趟,先摸清他的意图,这才是万全之策。”

“不行,不行,不行……”专案组长的脑袋晃成了拨浪鼓,眼见事已至此,晓武也不再和他理论,抓起电话要过总机,直接联系远在北京的老钱。他不愧是郑耀先的关门弟子,三言两语一讲出观点,老钱那边也没辙了。经过短暂的沉默,老钱叫晓武将电话交给专案组长,不知二人说些什么,专案组长撂下电话后,冲门外规避的晓武点点头,“部长同意你的计划。”

“早这样不就行啦?唉!何必浪费那电话费?”说着,晓武忍不住呵呵笑起。

“可部长放心不下,他准备乘空军的飞机前来坐镇。”

“啊?”笑容在晓武脸上突然停顿,过了许久,他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不会对我这么没信心吧?”

郑耀先的心骤然紧张起来,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比晓武去香港那次,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天一宿又在漫长的煎熬中度过,黎明时分,他那憔悴的面容上,一双直愣愣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

“恐怕晓武又要出事儿,唉!我这做师父的却一点都帮不上他。”望一望铁门重重的牢房,又看看从窗缝里射进来的一缕朝阳,郑耀先感觉自己快要挺不住了。“一大早就这么心烦意乱,唉!这一天该怎么过呢?”

自从晓武走后,农场方面把自己转到监狱,每天除去一日三餐,连个放风机会都没有。监狱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即便有,那也是掌握在别人手里,他只能用吃饭和睡觉前被调暗的灯光,来大概估算钟点。

“韩冰也不知怎样了,她一个女人遭这份罪不容易,老天对她实在是不公平。唉!以后有机会就多陪她说说话,心情好一些,没准她还能支撑下去。”

“周志乾还活着吗?”口不能言的韩冰,此时正在郑耀先隔壁的牢房暗自忧心,“你可不要犯倔呀!那些人不会因你说得有理而高抬贵手,三拳两脚下去,你这身板还能剩下几口气?”可以说,韩冰遭的罪并不比郑耀先少,橡皮塞已撑得她嘴角麻木,口水象瀑布一般流之不尽,颈部筋脉犹如火烧似的剧痛。

审判人员只允许她点头或者摇头,如果不按那些人吩咐,或者稍有一丝反驳,晚上就要被同屋犯人蒙住头脸拳打脚踢。但韩冰就是韩冰,倔强的她哪怕是遍体鳞伤,也不会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直到有一天她被拉到刑场,和一群死刑犯并排跪在一起时,那青紫斑驳的面容,这才向法警流露出一丝感激的微笑。

枪响了,温热的血滴溅在她脸上,令所有警员深感意外的是:这女人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