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29章 难分曲与直(第4/5页)

“一万!”

“一个月呢?”

“三十万?”

“一年呢?”

“我操……好几百万?”

算住了,似乎这个美好前景把唐大头算得眼模前一亮,眼里闪着淫光,说话着简凡话锋一转又回来了,解释着:“你就笨笨笨笨死了,完成一半量,你算算,也上百万了;你当年凭什么挣钱,还不是玩横的、耍赖的,名声在外,谁也不敢不买你的账……这点威风你知道收收债、收收保护费变成钱,难道就会做正当生意变成钱?我告诉你老唐,作生意最担心的是治安不好,没安全感,可你无所谓,这片就是你的天下,别说给你盒饭,给你摇头丸、给你K粉你都卖得了,对不?……你看你这长相,天生就是当老板的料啊,现在老板都不招人待见;还有,别怕不会算账,别怕文化不高,现在的时尚就是没学历的指挥有学历的,文盲指挥有文化的……呀,算了,我就不管怎么看,你老唐都是当老板的料,你全身这么大优势,你为啥就没有发现呢?当年振臂一呼,百把十号兄弟跟上你拼命,那气势哪去了?怎么现在成了这老娘们得性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你都屈成这样了,还怕丢脸呀?你要在这个份上再站起来,那才是爷们……”

说得唐大头眦眉瞪眼,一时没听出来这话里是褒是贬,徐青青却是知道简凡还有这么一位朋友,有点二杆子劲脑瓜不太灵光,现在看来,恐怕事实确实如此,徐青青咬着嘴唇不敢笑,这种算法和传销忽悠人一样,不能光看市场有多大。别说一万份,配送一千份怕都要累死个人,没有批量光走散户,还是永远做不大。

唐大头肯定发现不了其中的猫腻,被简凡唆得有点热血沸腾,又有点不太相信地回头问老婆:“菲呀?你看哥像老板?”

“嗯!像……”菲菲抱着儿子,使劲点点头,看老公还有几分不信,又说了句:“哥,你现在怎么变得也有这么大疑心了,谁骗你难道简凡还会骗你?”

这倒是,唐大头这么一想,几分自得,不过一看简凡期待的眼光,又有难色了,无奈地说着:“我再想想……你们觉得我像,我怎么没觉出来?”

“再给你十天时间啊,当初你看不起分水岭的店我没勉强你,大营盘的事你也嫌小,我也没勉强,你说现在好处都让我占了,我要是再不拉你一把,以后你见了再埋怨我,怎么办?……还是老样子啊,你不开我自己干,大不了时间稍推迟点,以后别说后悔话就行了……”

简凡说着,安置了几句徐青青,回头把唐大头一家三口送上车,推说着有事,先把这摇摆不定的唐大头打发走了。告辞了这里,出了胡同打了辆面的,直到了刑侦一队。

……

……

没办法,缺人呐,又得来动歪脑筋来了。

白天里大队的人不算多,和门房扯了几句,递了根烟问着江师傅在不在,一听还在乐了,小步奔着直去后院,一进二道门,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停住了。

熟悉的地方,总是让人那么触景生情,特询室、食堂、法医台,似乎还记得第一次被人体解剖模型吓得夺路而逃、似乎还记得楼东北角那个档案室里冥思苦想琢磨案子的时光,呆了一年多的一队还是那个阴森森不见阳光的样子,不过却让简凡觉得这地方的回忆同样也充满了温馨。

大中午的时光没什么人,简凡放慢了步子,似乎要把这里一砖一木再从记忆中找回他的影像,踱到了食堂口子上,食堂里有人哼哼着晋剧,打渔杀家的段子,腔调不怎么样,一听就是洗碗涮锅的江师傅在自得其乐。

“师傅!”

倚门而立的简凡看着头发花白、一脸皱纹的师傅,轻轻地喊了一声。一队最凶的就是这位返聘回来的江义和,倒不是因为老头有多凶,而是惯于倚老卖老,年轻地多少都给老江几分面子,有点倔、有点嘎的江老头当了一辈子警察,没什么建树,就一幢房子还给儿子结婚用了,一孤老头又和儿媳妇处不来,除了住地下室就是在警队做饭,恐怕这辈子值得留恋的地方只有这里了。

江师傅侧过头来,眼睛里多有复杂地看着简凡,警察对于身边的感情很直截了当,或者爱、或者憎,而这个相处最融洽的小伙让老江说不清楚爱憎来,辞职的那一次他来过,自己坚决不同意,可还是走了;这一个月已经记不清孩子第几次上门了,每一次都被拒绝了。

枯站着的简凡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第一次许了不低的工资,让师傅赶出来了,江师傅的生活很简单,工资本都儿子拿着,一个月领警队一千多返聘工资还有攒的钱;第二次见师傅说了一番为警队活得一辈子,也该为自己活两天,又被师傅赶出来了……每一次都没有得到好脸色,在这一代父辈人的身上,对于物质的金钱的需求没有那么强烈,刑警队生生死死几十年,还有什么看不淡的呢?

“你走吧……在这儿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看看孩子们高高兴兴出去,安安全全回来,能吃上口热饭,我这心里就踏实了,我可没你那本事,扔下大家,一个人不声不响就走了……”江师傅说着又低着头,涮着碗,再也没心情哼哼两句戏声了。

“师傅,你在警队已经一辈子了,天下没有不散筵席,到了终究要走的时候,你怎么办?”简凡轻声说着,师傅的手顿了顿,又继续的涮碗动作,那个碗已经涮了很多遍。

“几个大队的食堂都陆续撤了,除了刑侦技术类的人员,像你这种闲散人员也到撤的时候了,之所以迟迟没有撤是因为一队把你当长辈,没人敢开这个口,我还是那句话,将来老了、病了、儿女不待见了,你就一个人孤零零躺到那个地下室吗?”简凡又说着。

“滚……”江义和悖然大怒,砰一声碗摔得四分五裂。

“在这里,我流过汗、流过泪、也流过血,我没有什么可愧疚的……师傅,我知道你一直关心我,我不是施舍也不是怜悯你来了,而是来请你帮我来了。我现在干得很苦、很累,也很难,我想不出除了你还有多少人会关心我、帮我,咱们师徒俩的境遇都不那么好,为什么不一起改变改变它呢?……”

简凡轻轻地说着,江师傅仰着头,有点黯然,这个徒弟最能窥破人的心事,这也是最喜欢他的地方,有时候看着简凡比看着那个不懂事的儿子还亲几分,简凡的三邀五请找自己这么个老头,那点相帮不忘旧人的意思岂能看不出来。

只不过不想,也不愿再给谁增添点负担,就像不想给组织、不想给儿女增加负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