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6

从咖啡店望出去,眼前正好有一棵松树挡住视线,看不到松原湖的全景。松树的枝叶间不时现出鸭子形状的脚踏式游船。以周末而言,游客似乎不算多,但究竟是因为还在淡季,还是受今天恶劣天气的影响,抑或这里本来就是如此,我就不得而知了。从咖啡店吧台里女店主的样子来看,今天好像也不算特别清闲。店里能容纳十来人,但除了我们之外,只有一对情侣和一家人。

因为到了午饭时间,我们便离开那栋房子,想找个店吃点东西,结果不知不觉来到了松原湖畔。

“说起来……”吃完炸猪排咖喱饭,我喝了一口餐后咖啡,“那栋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那里住着御厨佑介和他的家人,然后某一天他们突然消失了。目前我们了解的就是这些。”沙也加回答,面前是剩了三分之一的鲜虾烩饭和喝了一半的奶茶。

“不对,还有其他有参考价值的信息。首先你父亲拥有地下室入口的钥匙,其次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十一点十分似乎具有特别的意义。”

“然后佑介的妈妈很会织毛衣,爸爸是老花眼,从事法律相关工作?”

“没错。”我点点头,又加上一句,“当然,也有可能擅长织毛衣的是爸爸,妈妈是法官。”

沙也加耸耸肩膀,叹了口气,“我真是一头雾水。父亲以前常去的应该就是那栋房子了,可他到底在那里做什么呢?”

“看起来也不像是去别墅度假的样子。”

中年女店主从吧台里走过来,撤走我面前的餐盘,顺便往我们的杯子里续上水。她一身短袖衬衫搭牛仔裤的休闲打扮,却戴了副三角形眼镜,让人联想起望子成龙的严苛母亲。

“您就住在这里吗?”我灵机一动问女店主。

她一边擦着吧台,一边回答:“我吗?是啊。”

我跟她说起那栋房子的事,问她是否知道什么,但她甚至想不起来有那么一栋房子。

“是在别墅区那边吗?”女店主问。

“不是,比别墅区离这里更近,就在左拐后那条小路的尽头。”

“那地方有栋房子?”她沉吟着走到吧台对面,打开后门,朝里面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里面好像有人。

很快出来一个理着平头的男人,穿着白色罩衫,看上去像是专做日本料理的厨师。我不明白咖啡店怎么会有日式大厨。

“您是问那栋有烟囱的白色房子?”他问我们。

“是的。”我点点头,“您知道些什么吗?”

“谈不上知道,我只是晓得那里有这么一栋房子而已。”

“住户的名字呢?”

“这个我完全不知道。”男人摇了摇头,“我还和几个朋友讨论过,那栋房子到底是做什么的。虽说建在那里好些年了,却从来没见人住过。倒是听说过各式各样的传闻,有的说以前是有人住的,但后来全家都病死了,也有的说是不知哪里来的有钱人为了避税盖的别墅,然后就搁在那儿了。可没一个传闻是确实的。”

“盖了有多少年头了呢?”

“多少年啊……”男人抱起了胳膊,“至少不是最近十年盖的,应该是更早的事情了。有没有二十年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您刚才说那里从来没见人住过?”

“是啊,所以看上去阴森森的。其实这一带这种房子也不算少见,像已经破产的公司的疗养院,就在稍微往前一点儿的地方。但那里不光房子,连游泳池和网球场都破破烂烂的,闲置好多年了。”

男人朝女店主笑了笑,又转向我们问道:“嗯,不知两位和那栋房子有什么关系呢?”

“没什么关系,我们打算在那栋房子附近进行地质调查,如果知道屋主,我想先和他联系一下。”

“地质调查?”

“我在大学从事这方面的研究。”我从钱包里取出名片,给他看了我的头衔。名片上写的是“理学院物理系”,不过他并未起疑。

“噢,学者还真是辛苦啊。不过要是为这事,我觉得您想做什么都成,那里绝对没人住。”

“这样吗?那我就直接去做调查好了。”

“嗯,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男人连连点头说。

想着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了,杯里的咖啡也已经喝完,我便从钱包里拿出现金,起身准备结账。这时,男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

“对了,我听说有一次有人在那里看到过一个人。”

“哦?什么时候?”

“有四五年了吧。那时我在一家寿司店工作,店里送外卖的人走错了路,跑到那儿去了。据他说当时屋前有一个人。”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好像说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男人啊……不过既然是在房子外面,那就不是屋主了吧?”

“应该不是,不过记得我同事说,那人当时似乎在扫地。”

“扫地?”

“对,手上拿着扫帚。”

这时,沙也加突然插口问道:“我们能见一下那个送外卖的人吗?”

可能是因为她的口气过于认真,男人的表情有些畏缩。

“啊,他是打零工的,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样啊……”沙也加看了我一眼,我很明白她的想法。

我向女店主和平头男道了谢,付了餐费。

“我觉得那个人就是我父亲。”从咖啡店回到车上后,沙也加说道。

“应该是吧,那么谜团又解开了一个。”

“什么谜团?”

“就是那栋房子里出乎意料地整洁啊。虽然落满了灰,但如果住户真的二十三年前就离开了,破败的程度绝对不止现在这样子。”

“这么说,父亲经常去那边,为的就是打扫卫生?”

“不排除还有其他目的,也可能是顺便打扫一下吧。”

沙也加不住地眨着眼睛,“父亲和那户人家究竟有什么关系呢?”“肯定有某种特别的渊源。”我说,“正因为如此,打扫卫生时也没有改变屋里的摆设,书桌上的作业本,没织完的毛衣,一切都保持着那家人离开时的原样,不是吗?”

“要是有父亲和那家人之间关系的线索就好了……”

“我们去看看你带来的相册吧,说不定旧照片里会拍到那栋房子。”说着我发动了汽车。

回到那栋灰色的小楼,和上次一样从地下室进去。经过煤油罐时,我发现旁边有一个装有蜡烛和火柴的盒子,于是带着它上了楼。

还没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但天色已经阴沉下来,开着窗子光线也不明亮。我心想,必须在黑到要点蜡烛前离开这里。

把从车里拿来的塑料布铺到客厅的沙发上,我们坐了下来。这种坐法并不舒服,但总比直接坐在到处是灰的沙发上好。我用面巾纸擦了擦同样落满灰尘的茶几,把相册放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