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01(第2/4页)

“看到的时候还半信半疑,但事后通过调查,确认与勒痕完全一致。我们没有单凭这一点就开始怀疑你。因为谈及你的绷带时,你脸色毫无变化,而且更重要的是,假如你真是情急之下杀了御崎老师,难道会不拆掉绷带,还如此招摇地缠在手腕上?总之,你从一开始给我们的印象就是清白的。”

“我可没觉出来我还这么让您眷顾。”我挖苦道。

“不让对方察觉真实想法,也是警察的职责。所以后来我们又这样思考,凶手应该是为了嫁祸你,才故意将你用的那种型号的绷带作为凶器。那么,绷带又是从哪儿来的呢?为查明出处,我们的几位同事专门查了周边药店,但最终只是徒劳。因为你也发现了,在御崎老师担当顾问的田径社活动室里有同样的绷带。”

“灯下黑啊。”

“在御崎老师口袋里发现的钥匙上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而且田径社里有绷带这件事,外人也不可能知道。拿出绷带的正是老师本人,这种想法最为合理。那么,老师又为何要拿出这样东西呢?”

“和我一样,您也自然而然想到自杀了吧?”

“这种想法的确出现了,但这时还不能完全断定。”

“可除此以外,想不出御崎准备绷带的其他理由了。”

“不,还能想到两种可能。一是御崎老师为了杀人而准备了凶器,但遭到对方袭击,结果自己反而被勒死了。”

“啊……”是呀,我也明白过来。这个不无可能。

“这种情况下,御崎老师抱着嫁祸你的目的选择这件凶器的推理依然成立。”

“嗯,确实。”我感叹道。

“另一种可能就是御崎老师被凶手蒙骗,受指使拿出了绷带。这也不是讲不通。”

“是啊。”不愧是刑警,考虑得如此周全。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但话说回来,谁让他们就是干这行的呢。

“推翻这些他杀说的,不是别的,而是尸体的状况。”

“什么意思?”我问。

“实际上在尸检时,有一个地方让我们耿耿于怀。即便是单纯的绞杀,也有悖常理。那就是脖子上部的淤血。看其状态极有可能是持续勒了很久。不难想象,正是出于这个缘故,勒痕才清晰地保留下来,甚至都能量出凶器的宽度。于是,我们讨论了是否存在某种谋杀方法可以形成这种状况。我们首先想到的是勒死后,凶手将绷带固定在某个地方,但这样就与鉴定结果不相符了。按道理来说,至少需要十公斤以上的重物一直拉着。所以我们猜测,可能是提前在绳子上绑了重物。先将绳子一端固定在某处,缠到御崎老师脖子上之后,再把绑了重物的另一端扔到—比方说,窗户外面。这个力量勒在脖子上一来可以致命,二来后续的力道也不会减弱。这样就可以形成这种尸体状况了。”

“光是想象一下都会觉得喉咙堵得慌。”我摸摸脑袋。

“提出了假说,接下来就得找出确凿的证据。倘若事情真是这样发生的,一定会在什么地方留下蛛丝马迹。我们最先考虑的,是绳子会固定在哪里。如果要对绳子施加特别大的力,桌子腿之类的肯定不行,因为它会动。这种时候,固定在建筑物的突起物上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固定在建筑物的突起物上……”环视教室一圈后,我“啊”地叫了一声,拍了下大腿,“煤气栓!”

“完全正确!”沟口在黑板旁蹲下身子,打开那边墙壁上的金属盖,拉出了煤气栓,“司法鉴定的时候,我们请工作人员仔细查看这个煤气栓的表面。尽管含量微乎其微,最终还是发现上面附着一些与绷带上相同的黏着剂。”

“煤气栓是因为这个才被拽出来的?”说完我咂了咂舌头,“搞了半天,原来跟煤气本身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脑袋一定得灵活一点啊。”沟口用食指点了点太阳穴,“这样固定绳子的地方就搞清楚了。那么另一端的问题怎么解决呢?绑着重物从窗户坠下去,会不会留下痕迹呢?”

“墙上的伤痕!”

“答得漂亮!”沟口打了个响指,“绳子绑上重物坠下去之后,应该会像钟摆一样晃来晃去撞到墙上。就在那个时候,形成了墙上的伤痕。”

“如此证据就齐了吧?”

“接下来还需要找到拴在绳子上的重物。这时基本已经可以断定是这种谋杀方法了。然而,仍有一件事令我们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凶手为何要用这么大费周折的方法实施谋杀。于是我们又想,这种方法与其用来杀人,不是更适合自杀吗?”

“正是。”

“到这里,自杀说才终于浮出水面,况且御崎老师也有动机。”

“动机……有吗?”

“当然有了。由于她的过失导致宫前由希子遭遇车祸身亡,以你为代表的学生对她发起了猛烈攻击。不用说,她肯定十分痛苦。这个作为自杀的动机非常充分吧?”

“但实在没看出她受到了良心上的谴责。”我说,“薰告诉我,对于我们的抗议活动,御崎说再怎么折腾也不过就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只要揭下我的面具自然就能回归平静。”

“你知道的还不少啊,的确有这么回事。但这番说辞也不是不能理解为硬逞强。一个人越是逞强,其实越是痛苦的表现。”沟口一副人情练达的表情,“但这样的话,还留有很多疑点。其中最大的一个你也说过,就是真正的凶器消失,毫无关系的体操用缎带却缠在了御崎老师的脖子上。”

“对对。”我连连点头,“我也想知道后文呢。”

“结果可能会让你大失所望,很抱歉。我们绞尽脑汁,最后得出的结论非常简单:估计是某个发现御崎老师自杀的人做了手脚。”

“有共犯?”

“这种说法不太合适,或许应该叫合作者。这样推测是有理由的。附近有人目击到当晚零点后,一个身影钻过体育馆后面的铁丝网进了学校。”

“半夜三更?”

“嗯。所以在尚未确定死亡时间并一心以为是他杀的时候,我们都认为那个人影就是凶手。”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查看我的自行车,那时警方以为犯罪是半夜实施的。

“所以死亡时间一推算出来,我们的思路全被打乱了。目击者声称自己看到有人潜入学校,但有人认为也可能是他看错了,说不定是正从学校里出来。”

“你们真够辛苦的啊。”

“在自杀说中,这个人影也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简单地说,正是这个人,将御崎老师的自杀伪装成了他杀。按最普通的常识判断,这人事先并不知道御崎老师要自杀。我们推测,他恐怕是被御崎老师叫去的,可去了一看,眼前却是御崎老师的尸体,旁边还放着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