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离陈留还有十里地的时候,族长让大家停下来歇息顺便蒸点干粮。

江舒涵从马车上跳下来,缓缓腿脚,让儿子女儿儿媳全部歇着,她一个人负责生火做饭。

她有原身记忆,再加上她自己从小在农村长大,野外生存能力也不差。找了几块石头,很快搭出一个简易灶台,支上大铁锅。

旁边就有小水塘,大家争相去打水。

江舒涵原想提一桶上来,先把水煮开,然后用这水蒸馒头。反正也不喝,应该没事。

但是没想到,她提水的时候,看到水塘旁边有几只死老鼠,这荒郊野岭怎么会有死老鼠呢?而且还聚一堆。

江舒涵瞧着头皮发麻,当即阻止大家喝水,“万一这水塘里的水被病毒感染了,大家都活不了。咱们各家把水囊里的水凑凑,等到下个地方再多打点水吧。”

大家面面相觑。

花媒婆用树枝翻了翻死老鼠,“不一定是鼠疫呢。而且这些老鼠跟平时也没啥区别啊。”

江舒涵嫌恶心,“我说的是万一。这地方离陈留这么近,谁知道从里面出来的人有没有染上鼠疫呢。”

花媒婆抖了抖身体。显见也是吓得不轻。

最终大家还是被鼠疫吓怕了,没敢用这小水塘里的水,一家家将水囊凑一起,到底还是凑足够蒸干粮的量。

吃完干粮,大家继续赶路。

很快就到了陈留边界,族长让大家表决,“中间这条路是去陈留,那边肯定是不能去的。左边是博兴,右边是寿安。”他看向江舒涵,“我觉得走哪条道比较好?”

江舒涵想也不想就道,“博兴不行。那边离陈留很近。就算现在还没传染,过不了多久也会沦陷。”

这话江舒涵没有说谎。第二世,原身到达陈留,博兴那边也逃过不少难民。感染人数虽没有陈留那么多,但也没好多少。

族长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那咱们就去寿安吧。”

往右拐,大家快步跟上。

江舒涵的小女儿柳小丫从来没走这么长路的路,腿都走僵了。江舒涵瞧着不忍心,便让她上车抱着花儿,自己下来走。

这一下来不要紧,江舒涵总算明白大家有多苦了。

古代又不像现代是沥青铺的马路,这儿的路都是人一脚一脚走出来的,下雨天,车轱辘一滚,到处都是坑坑洼洼。

她时不时还得帮忙推一把。

只走了半个时辰,江舒涵就受不了。

她真没脸说自己是生在农村。总觉得现代的农村跟古代的农村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她回头瞅了眼小女儿发白的脸色,到底不忍心,硬着头皮又走了半个时辰。

柳小丫也察觉到母亲走路越来越艰难,很是贴心,叫二哥停下来,换母亲坐。

柳二郎停下马车,车子刚停稳,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声音很重很重,好像有许多人。

一回头,嗯,确实很多。乌泱泱的全是人。柳二郎瞅着,这得有几百口子。而且人家几乎人手一匹马,最中间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前后四匹马拉着的。场面比他们大多了。

他还在这边感慨呢,其他人听到动静也都回头了。

这群人骑马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眼睛的功夫就到了他们跟前。

江舒涵被原身那些记忆吓怕了,当即就将花儿从马车上抱下来,警惕地看着这伙人。

柳武看到领头那人,摘下头套,脸上是难以掩饰的诧异,“方管家,您这是?”

众人都听明白了,原来这些是方县令家的人。

当初在县城决定要不要逃荒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举手选择逃跑,但也有人持反对意见,“兴许方县令很快能将鼠疫控制制呢?”

这话言犹在耳,但方县令一行人这么快就出现狠狠扇了那人一巴掌。

方县令一行人足有三百多人,除了家眷,大部分都是他府上的家丁,个个身强体健。

比起屠户这种只有表面能唬人,这些家丁是有真功夫的,身上配备都很精良。

柳武刚靠近,关切的话刚落下,族长也扎了头套,走过来。

族长刚靠近,就见一直冷脸打量他们的护卫直接一鞭子挥了过来。

柳武哪想到平时跟他关系不错的护卫会来这么一下,吓了一跳,赶紧护着亲爹往后退。

族长没被打着,但柳武后背硬生生挨了一下。那护卫似乎是想震慑住他们,又挥了几鞭子,柳武身上的棉袄都被抽破了。后背很快挂了彩。

方管家冷冷看着一行人,“再敢靠近,格杀勿论!”

众人呆若木鸡。这是怎么了?一言不合就挥鞭子打人,这有没有王法啊。

江舒涵看向护卫后面那辆马车,方县令正好掀开车帘,两人四目相对,方县令神色微微一顿,目光移向方管家,“怎么停下来了?”

方管家上前禀告,“大人,有两匹马似是生了病,不知道是不是鼠疫。这行队伍里正好有两匹。您看?”

方县令摆了摆手,算是同意了。

方管家拍了下巴掌,所有护卫从马上跳下来,抽刀一步步向他们逼过来。

江舒涵抱着花儿,跟着大伙一块往后退。这些人的眼神不像是要抢马,倒像是要把他们一块解决似的?

其他人也跟江舒涵一个想法。

要马,你就牵呗,有必要抽刀吗?还一起上来,瞧着怪吓人的。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诡异,就在这时,马车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隔着白纱,看了一眼这群人,“征用他们的马即可,饶他们一命吧。”

众人又是一惊。难不成这些人还真要杀了他们?

什么仇什么怨?凭什么要杀他们?他们招谁惹谁了?

方管家挥了挥手,前面两个护卫走上前。

江舒涵扯了下柳二郎,生怕他舍不得马,跟这些人拼命,“算了,马就给他们吧。”

那两个护卫劈剑将绳索砍段,将马牵走。

而族长家的那匹马也没有幸免于难。

柳武忍痛想上前跟他们理论,被其中一个护卫毫不留情踢开。

这方县令翻脸不认人。众人气愤难当,但碍于他们人多势众,到底不敢硬拼。

更何况方县令到底是官,他们是民,民不与官斗,这是古代的生存法则。

大家再气愤,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骑着他们的马一点一点消失在路的尽头。

等人走了,田大夫赶紧从自家马车上翻找药箱。

抹药的时候,各家当家人齐齐围过来。

屠户脾气暴躁,一拳头砸在地上,“这狗官!刚刚居然要杀了我们?要不是嫂子把陈留有瘟疫的事情告诉他,他能这么快就逃吗?而且他还把安照百姓全扔了。这狗官不得好死。”

屠户这话也激起猎户的不满,“就是!自打这狗官到咱们安照县,三不五时就收税。我进山逮毒蛇等于拿命博,卖来的钱全进了他的口袋。凭什么?狗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