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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监控摄像头确认能够清楚看到黄色带子之后,仓田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的心中涌现出一种好像倒着滑下结冰的斜坡一般的不安,已经无法回头,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平时放在管理事务所里用于管理主页的电脑,被放到会议室里,主页管理员辰巳正在敲键盘。仓田用自己的手机,给此刻在缆车山麓站屋檐上的根津打电话。

“喂,我是根津。”

“我是仓田。好了,能看见的!谢谢!你下来吧!”

“我下来之后,是去您那里吗?”

“不用,请在巡逻队办公室待命!”

“明白。”

挂了电话之后,仓田回头看,松宫和中桓正在一起抽烟,两个人的表情都很愁苦。

“之后就只能等恐吓者的消息了吧?”中桓嘟囔着,抖掉手里的烟上的烟灰,“恐吓者是要怎样拿现金啊?估计不是面对面交易吧?”

“不是转账吗?”总务部长宫内说,“对恐吓者来说,这是最安全的。听说可以在网上买到别人的银行账号,做虚假转账什么的。”

“我觉得不会。”仓田说。

“为什么?”

“对于恐吓者来说,最希望早点儿把钱拿到手。不过要是取三千万,一定要到银行,而且需要本人确认,这意味着有各种各样的风险。要是用银行卡取钱,每天也有限额,要是全部取出来得花一个多月的时间。”

“转账账号也不一定只有一个,分十来个账号转账。恐吓者要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儿,这样可以分头取钱。”

仓田看着宫内,摇了摇头,“他们会那么做吗?要是有一个人搞砸了就全完了。这样做风险增加了十倍。”

“也许吧。”

宫内一脸无法释然的表情。

“原本恐吓者在恐吓信里就写了三天内准备三千万的事情。要是想用银行转账的方式就不会这么说了。”

“这倒是,”中桓点头,“那是要怎么办?是要用快递送钱吗,还是邮政包裹送到某个个人信箱里?”

仓田也不同意这种想法,“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恐吓者一定也会考虑到我们报警的情况。要是警察在送达地址埋伏,那就糟了。”

“他们会觉得我们要报警吗?”

“也不会一点儿都不考虑吧。”

中桓沉默了,估计是认为仓田说的理由恰当。

苦闷的沉默仍在继续,只能时不时地听到辰巳敲键盘的声音。

“在这里就这么干等着也无济于事!”中桓站了起来,“我回自己办公室了,有什么事情再告诉我!”

“好的!”宫内回答。“我也回去了,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松宫也跟着中桓出去了。

比自己职位高的人都走了,宫内坐在座位上舒服地把腿伸了出来。

“哎,他说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呀?”

仓田唉声叹气地看着宫内,“宫内先生,您觉得这样真的可以吗?您不觉得该报警吗?”

总务部长一听脸色一沉,“这种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听说你还直接找社长说去了。这可是越级行为!”

仓田咬着嘴唇,看来宫内觉得只要准备好现金问题就解决了。不过,现在完全不知道恐吓者之后会有怎样的举动,自然也不能保证滑雪场客人的安全。

听到根津说了今早测试金属探测仪的事情,很遗憾的是能找到定时炸弹的可能性很低。仓田看着窗外的滑雪场,滑雪者多得热闹,原本这是件好事,不过,现在他倒是担心客人多。有个穿好双板的男人,看到这个人的侧影,仓田心念一动。

“辰巳君,我出去一下可以吗?外面有个我想要打招呼的人。”

“好呀。谁呀?”

“入江先生,听说昨天来的。”

“嗯,”辰巳赞同地点头,“好的!”

“听说给他们提供了最高层的套房,”宫内毫无感情地说,“来的时机真是不好啊!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

“不过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也没办法。”

听到仓田这么说,宫内耸了耸肩答道:“也是啊。”

“那有什么事情你叫我!”

仓田跟辰巳交待完便离开了会议室。

仓田披着防寒大衣走到外面,入江义之还像刚才那样站着眺望着滑雪场,他的儿子达树没在身旁。

“入江先生!”

仓田主动打着招呼。

穿着深蓝色滑雪服的入江回头看到仓田,吃惊地说:“啊!您好!”

“我听根津君说您是昨天来的,真是抱歉这么晚才来向您问好。”

“您不用这么费心,我本来是想自己出酒店住宿费的。而贵公司却准备了那么好的房间,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我们公司只是略表诚意,请您不要客气。您儿子呢?”

入江嘴角微微一动,轻轻地摇摇头。

“他在房间里,说讨厌滑雪场。”

仓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这样啊,看来他内心的伤痛还是无法愈合。”

“不过,一定要他到滑雪场来,即使是不滑雪,也要让他正视现实!做不到这一点,我就不回去!”

入江的话里透着很强的决心,仓田觉得这是因为达树精神状态不好。

“明白了。要是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请别客气!”

“谢谢!根津先生也这么跟我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到时还请您多关照!”

即使是和仓田说话的时候,入江的眼睛也一直在看着滑雪场,好像在找什么人一样。

仓田问起这一点,他难为情地苦笑着。

“我这是在做些无聊的事情,只是不甘心。”

“您说说看!”

“一看到滑行速度快的单板滑雪者,我就不自觉地看着他们,就会想是不是那时候的肇事者。虽然这么想,但这样就能找到他们是不可能的呀!我看到他们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也不记得他们的任何特征。他们也不会再想来这个滑雪场,我只是不甘心。道理心里是明白的,但还是忍不住会想要找找看,眼睛就下意识地活动。”

仓田披着防寒大衣的身体不禁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被心病所扰的不只是儿子,这位父亲也没有从一年前的噩梦中解脱出来。

“哈”的一声,入江的呼吸因为天冷化作一团白气。

“我光诉苦了,真是抱歉!我觉得冷了,打算回房间了。仓田先生,您来喝杯咖啡吧?您也许知道,套房里有咖啡机的。”

本想拒绝,仓田却转念一想,虽然很关心恐吓者的回复,但还是看看入江达树现在的状态比较好。

“那我去看看,不过就不喝咖啡了,我看看达树就好。”

“那小子应该还记得您呢。”

两个人乘电梯到了酒店最高的十六层,只有这一层有套房。跟着入江,仓田进了房间。温暖的客厅里,正响着电子游戏的声音,少年正在电视机前打着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