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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就那么傻呆呆地站着,蜡像似的,任由花白的头发被风撕成了一缕一缕。

使他们麻痹成一具具活着的尸体……

郭小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时,大厦前那排保安终于有点撑不住了,纵使对手只是一群老者,集合在一起也是不小的力量。就在这时,从楼里又杀出七八名保安,为首的一个又粗又壮,拎着一根黑色橡胶棍子就往老人们的头上砸去,虽然只是做做样子,但那凶狠的态势,还是吓得不少老人哆哆嗦嗦地直往后退。

人群里,有个老人腿一软,坐倒在地上,咧开嘴呜呜地哭开了。

突然,从街道上开来一辆老旧的警用普桑,呼啸着冲上人行道,直朝那名粗壮的保安撞去!那保安吓得蹭蹭蹭直往后退,不料普桑像红了眼的公牛死死追着他,没得退了,背后就是墙!保安后背贴着墙,闭上了眼。“嘎吱”一声,车头稳稳地停在距离他的膝盖半寸前——只要再往前一点点,没准会把他的小腿生生切下!

所有的人——保安也好,老人也好,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背靠着墙的保安,嘴里发出恐惧的咝咝声。

普桑的车门打开,一个身材又矮又胖的司机跳下车,看着保安哈哈大笑起来,有点歪的大嘴几乎咧到了右耳的耳根。

“马、马所长……”面前的保安挤出苦笑,“您想吓死我啊!”

“给你个教训!”被称为马所长的矮胖子龇着牙说,“居然敢动手打老人,你还是人不是?!还有你们——”他一指其他保安,“都给我靠墙站着去,站一排!快点儿!手里的棍子,扔地下!”

保安们马上把棍子扔了,老老实实地靠墙站好,一个个低眉顺眼,谁也不敢说个“不”字。他们太了解这位大名马笑中的派出所所长了!此人本来只是一名普通的警察,工作能力极强,从来不指望“以正压邪”,而是“你邪我比你还邪、你狠我比你更狠”,对付起那些为非作歹之徒,净用些阴损招数,所以立功多,挨的处分更多,每次提干都没他的份儿,快30岁了还是低级警员。后来不知怎么跟市政法委副主任李三多成了忘年交,这才升职当上了派出所所长。不过,自从他接管了这片之后,别说流氓,连小偷小摸之类都绝迹了。

人群里有个老头儿认得他,连忙上来拉住他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马所长,您可要替我们做主啊!这黑了心的健一公司,可把我们坑死了!”

“慢慢说,慢慢说。”虽然有点不耐烦,马笑中还是和颜悦色的,“老大爷,他们怎么坑您啦?”

见状,又有几个老人纷纷聚拢上来,手里都举着五行阴阳镜的包装盒,“您看这个阴阳镜,健一公司天天在电视上做广告,说高血压、糖尿病什么的都能治,吹得那个玄乎啊!年纪大了,谁身上没点小毛病啊,可是又怕上医院,咬咬牙就买了一个,整整五千块钱哪!我们的退休金本来就不多,平日里节衣缩食、省吃俭用的,一下子挤出这么多钱来,真是心疼死了。天天在身上照,结果啥毛病也不见好,心里还纳闷这咋回事呢,就看见报纸上给报出来了,六个人在一间屋子里照这个,居然都被照死了——这不是坑死人了吗?!要让他们给退货,他们往外赶我们,还拿棍子打人……”

“嗨,我看得清楚,他们就是吓唬吓唬,不是没打着您老吗?”马笑中皱了皱眉头,“再说了,买东西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就好比逛……哎,总之当初买卖都是自愿的,人家肯定不给您退,您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时,警用普桑的右边车门打开了,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从副驾座位上下来,走到人群前,温和地对老人们说:“大爷、大妈们,你们说的‘10·24特大杀人案’,我们警方正在侦办,死者的死因尚在调查中,对于健一公司生产的五行阴阳镜是否会对人体造成伤害,目前有关部门也还在鉴定中,没有正式下结论……”

“警察和健一公司是一伙儿的,合起来蒙骗咱们老百姓!”人群里突然响起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上啊!冲进大楼里揍扁他们!”

年轻警察的目光一扫,立刻捕捉到了声音的源头:那是一个四十开外、长着一张瘦长黄脸的男人,正躲在人群里撺掇。

人群顿时向前涌动。

右臂伸出,掌心如铁!仿佛突然立起的一块下马碑!

众人都怔住了。

是那名年轻警察。他口气严肃地说:“鉴定的最终结果一出来,我们就会通过媒体告知大家,如果阴阳镜确实会导致人体受到伤害,我们一定会敦促健一公司依法对你们受到的损失予以赔偿。但是,现在请你们先回家吧,不然万一有个磕磕碰碰,医药费又是一大笔花销。”

这一番话击中了老人们的心坎。他们虽不情愿,仍渐渐散去了。

年轻警察抬起眼,搜索着刚才那个瘦长脸:报刊亭、楼角、街道,还有街道两侧苍翠的冬青丛……却再也找不见其踪影。这个人是谁?他明显和其他的老人不是一个年龄层的,他的手里既没有拿着阴阳镜的袋子,身边也没有跟着父母,那么他为什么要煽动这些老人冲击健一公司?

正在沉思,马笑中走了过来,拿胳膊肘捅捅他:“楚处,走吧,咱们先办正事去。”

这两天,楚天瑛组织警力对湖畔楼的犯罪现场进行了第二轮勘查,依旧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他向王副厅长请示,要到健一保健品公司总部了解六名死者的基本情况,得到了批准,于是今天上午驱车几个小时赶到北京。按照区域划定原则,由健一公司所在区的公安局负责接待,这里的副局长恰好是他在中国警官大学进修时的一个老同学。

这老同学一个电话把马笑中召了过来:“健一大厦在你的管片儿,我下午忙,你就陪楚处去吧。”马笑中自然满口答应。就在两人快要走出办公楼的时候,一名女警察突然追下来,交给楚天瑛几页纸,然后转身跑了。

马笑中好奇了:“这么快就有人给你递情书了?”

楚天瑛瞪了他一眼,低头仔细一看,是传真件——省厅的法医给六名死者死因出具的鉴定报告,1号和6号死者确系暴力致死,其余四个人的死因,却大出楚天瑛的意料。从坐上马笑中的警用普桑,直到车停在健一大厦门口前,他的眉头就没有展开过。

两扇茶色的自动门无声地打开,又在他们身后悄然合上。一名身着正装的漂亮小姐,从前台后探出半个身子,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笑容:“请问二位找谁?”

马笑中说:“蒙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