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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听说过洗脚能催眠,没听说过洗脚能排毒啊?”楚天瑛问。

胡萝卜走得有点累了,在背风的一堵墙后面站定,掏出一根烟来用打火机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说:“谁知道怎么搞的啊,反正没到半年,她妈就死了,死得特惨,喘不上气来,等于活活给憋死的……拉到医院做尸检,医生说那肺硬得跟石头似的,一个劲儿地责备少玲把她妈的病情给拖延了。你想少玲听了这话得什么样子?眼睛差点没给哭瞎了。黄鼠狼专咬病鸭子,养老院里另外那一个得尘肺病的,也很快死了,乡里有人到上面反映情况,少玲的这个养老院就彻底关了门……她大病一场,病好了之后就到县医院去当了一名护士。”

楚天瑛突然想起了什么:“老胡,你说,少玲买的那台排毒仪……会不会是健一公司生产的?”

胡萝卜怔住了,夹着烟的手在嘴边停了半晌,突然“扑哧”一笑:“楚处,你怀疑那案子是少玲干的?”

楚天瑛仔细想了一想,拍拍脑门:“折腾了一夜,看谁手上都沾着血似的。”

这时,一辆破破烂烂的小巴从乡里开了出来,在他们二人面前停下,玻璃窗被摇下,探出了张大山那张红而粗糙的大脸:“老胡叔,楚处,你们要去县城吗?”

“不去,不去。”胡萝卜摇着手,“我们在这说会儿话。我说大山子,你看看你那手,都冻皴裂了,该戴棉手套子就戴啊,不然连方向盘都把不住。”

看着这个因为眼睛小而格外像一只熊的憨实小伙子,楚天瑛不由得想笑。

湖畔楼惨案发生后,他亲自审讯了陈少玲和张大山。少玲显然被吓坏了,问一句哆哆嗦嗦地说三句;张大山却有很强的抵触情绪,问三句说不了一句。直到胡萝卜把他坐过牢的事情告诉楚天瑛,楚天瑛才明白这小伙子三年大牢坐得冤,于是耐下心慢慢与他沟通,让他明白天下的公检法并不是只替富人和当官的说话,张大山才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如实说了。最难得的是,当楚天瑛问他“胡所长在楼下叫你,你为啥不答应,过了很久才下来”时,他脸涨得通红:“我在二楼的客房里踅摸,看有没有啥值钱的东西,但是我保证我什么都没有拿……”

这点和胡萝卜的判断是一致的。

楚天瑛拍拍他的肩膀:“大山子,你说实话,说明你信任我,拿我当朋友,那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自己这个曾经的囚犯,竟然和省公安厅刑侦处处长交上朋友?!张大山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所以,这会儿见了楚天瑛,张大山也憨憨地笑了:“楚处,我那金杯车啥时候能还给我啊?你看我现在只能开着这辆跟人借的破车拉客了。”

“那辆车作为物证,暂时扣留在派出所的后院里,放心吧,案子一破就还给你。”楚天瑛说。

“大山子,别光顾着挣钱,找媳妇也要抓紧。”胡萝卜摆出一副长辈的教训姿态,“上学那会儿你不是追着少玲屁股后面不放吗?现在这本事哪儿去了。”

张大山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来:“老胡叔,我配不上她……我……我有事先走了。”然后一踩油门,车子轰隆隆地朝远处开去。

“挺好的一孩子……”胡萝卜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当年撵他去城里学手艺的情景。

两个人刚回到派出所,李阔海就过来报告,说对草原旅店的搜检工作已经完毕,在那个黄脸客人住过的房间里发现了大量属于同一人的指纹,在排除了洋葱头等旅店经营人员的指纹之后,将该组指纹输入全国指纹数据库系统,没有找到对应人。

“也就是说,这个人从前没有留下过案底。”李阔海说。

一个从来没有犯罪经验的人,竟一下子杀了六个人,还设计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密室,这可能吗?楚天瑛眉头蹙成一团。

李阔海接着说:“还有,我们根据洋葱头的描述,对黄脸客人做了相貌拼图,加上各种类型的大胡子,找了李大嘴来辨认,他都很肯定地说:这不是那个包下湖畔楼的人。”

又走进死胡同了。

对犯罪现场的目击者,刑侦人员第一要做的不是盘问,而是保护,使其确认不会受到生命威胁后,才会做出更加准确、客观的证词……研究表明,心率与证词的真实性成反比,一个人的心跳越快,情绪越紧张,他的证词的可信度就越低。

他想起了思缈在《犯罪现场勘查程序》中写的一段话。

思缈,你还在因为过度的惊吓而陷在失忆的泥沼中吗?现在,你的清醒不仅关乎案子能否迅速侦破,也关乎你个人的安危和前途啊!我多么需要你的一句证词,哪怕……哪怕是一句虚假的证词。当陷入迷宫的时候,可怕的不是走错路,而是无路可走啊!

“上面特别命令在思缈的病房门口加了二十四小时双岗……思缈的涉案程度到底有多深,目前还是未知数……”林凤冲的话言犹在耳。

事实上,这就是一种变相的拘押。

楚天瑛这么想着,有些焦躁起来,拿出手机拨打了凝的号码,一连拨了六七遍,话筒中最后传出的始终是那礼貌而又冰冷的声音——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