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国有国法,道有道规(第2/8页)

朱圣听忙招呼周围人动手,把棺材照原样葬回坟坑,把墓封好。

忙完后,朱圣听打算再次向胡客邀功,只求能多挣些表现,换回身家性命。可他一回头,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刚才还站在身后的胡客,眨眼间,却已如风般不知去向。

雾杀

离开五塘铺后,胡客将木枕打开了。果然如他所料,这木枕是一个伪装得极好的木盒子。他在坟墓旁掂量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个木盒,正是阎老头希望他的坟墓被人挖开的目的,也正是木盒浸泡药水,以防止被虫蛀的原因。

木盒里装有一块白色的绫绢。在绫绢上,绘制了一幅很细致的建筑图。

在这幅标注了玉皇殿、山房、过道、院落、厢居的图上,有一个醒目的朱砂红点标记在左上部分。图的右侧,注有三字:无涯观。

无涯观建在雾寒山上,这一点胡客是知道的。阎老头的意思已经很明了,就是要得到地图之人西行七十余里,去雾寒山的无涯观,寻找图中标记了朱砂红点的地方。

到目前为止,一个威逼了张明泉后就死去的老人,一首以藏头格写成的打油诗,一只棺材里垫死人脑袋的木枕盒子,以及一幅指向雾寒山无涯观的地图,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得玄妙了起来。

胡客不知道在无涯观等待他的究竟是一盘怎样的局。兴许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抑或是一个致命的陷阱。但他还是去了,没有任何犹豫。他别无选择。芸芸众生,人海茫茫,如果不按阎老头的指示行事,要想找到胡启立一家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为了“六断戒”,他必须找到胡启立,所以他没有一时半刻的停歇。在第二天的一大早,他就赶到了雾寒山的脚下。

早春的雾寒山静谧而安详,如一个晨眠梦深的老人。好些起早的道教信徒,沿前人开凿的山道,往半山腰的无涯观行去。这几年天下不太平,天灾人祸一波接着一波,很多人都因此去求神拜佛,祈求平安,而拜神仙要赶早,俗话说得好,早拜早有福。胡客随在这些信徒中,穿了一身不易惹人注目的粗布麻衣,走进了无涯观,在指引道士的引领下,进入拜神仙的玉皇殿。信徒们在玉皇大帝塑像前的蒲团上跪下,满脸虔诚地伏拜。胡客在跪拜的同时,却在偷偷地观察四周的出口和路径。他打算趁起身离开时,用最快的动作闪入殿后。他早就记熟了地图,只要进入无涯观后部的山房区,就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朱砂点的所在。

然而他刚站起身,还未来得及行动,殿后就传来了足以惊醒云霄上众神仙的呼喊声。有人在喊“死了,死了”,那是惊恐到极致的大叫,虽隔了些距离,仍然听得清晰无比。

玉皇殿里主持拜仙仪式的几个道士慌慌张张地跑过去了。信徒们也慌慌张张地跑过去了,只为一睹究竟,看看到底死了什么,同时也观摩一下无涯观到底有多大,换在平时,观内的山房区是杜绝参观的。

喊声正是来自于山房区。

在一间山房外,已围起了一大圈人,其中有道士,有杂工,也有信徒。圈子里面,一个年纪中等的男人躺倒在砖石地上,颈部有伤,身下一大滩血,身子已没了动弹。

原来是死了人,难怪叫喊的人如此惊恐。

这一下热闹了,平素安宁的无涯观,变得比过春节还要闹腾。有维持现场秩序的,有飞奔去请观主的,有下山赶去衙门报案的,还有冲出去封锁山门以免凶手溜逃的,唯独没有人去理会倒在血泊里的人。死的不是观里的道士,信徒里也没一个认识,自然没人去管地上的死尸。

胡客站在人群里,没有注意尸体,反而看向四周。他看见了东面的折转回廊,南面的殿后老君像,以及西面的翠食斋厅堂。他惊讶地发现,紧挨着尸体的山房,是山房区的左起第二间。

这正是地图上标注朱砂点的位置!

胡客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几大步走出人群,丝毫不在意围观人群看他的目光,径直在尸体前蹲下,揩去死者颈部的血渍,看到了一条平整如线的伤口。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颈脉断裂,一击毙命,伤口薄如纸,像蝉翼刀所为,手法干净利落,十有八九是同行下的手。”他摸了一下地上的积血,感受到了血液的温度。“刚死不足半刻钟。”接着他搜遍了尸身,从死者的左右衣袖里各搜出了一柄蛇形短刃。这两柄兵刃的出现,倒令胡客颇有些吃惊:“夺命龙!看来死的也是同行。这人的武器还没出手,就遇到了更为厉害的高手。”

胡客抬起头来。眼前的这间山房,正是朱砂点的所在。他弃了尸体,快步走到门前,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房门,一股更为浓厚的血腥气立即扑鼻而来。

房内的一切摆设整齐划一,似乎没有发生过争斗,可地上却躺着三具尸体,鲜血流了一地。房间的木格子窗敞开着,可以看见天边正升起的一轮红日。

胡客左看右看,这不过是一间普通的道士住的山房,并无任何特别之处。“这是谁的房间?”他回头问,声音里满含迫人回答的威严。

堵在房门口的人都默然了。那些知情的道士们,都因房内的三具尸体而吓得忘记了言语。片刻后,一个年轻的小道士才小声说:“是道权师叔的。”门外有信徒听到后小声嘀咕:“啊,不就是常来咱村里讲道法的秦老道吗?”

“哪一个是道权?”胡客指着地上的三具尸体问。

门口的道士们都摇起了头。有道士低声说:“这三人都不是咱观里的。”

“那道权在哪?”

道士们左右顾盼,很快七嘴八舌起来,有说做早课时没看到他,有说吃早饭时也没看到他,总之今天都没见过秦道权,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胡客俯下身检查了三具尸体,都是颈脉被割断,一击毙命,伤口的形状与房外发现的尸体一模一样,血液的温度也相仿。在三具尸体的手边,分别有一柄象剑、一柄照胆和一把短铗。看来这三人的武器已然出手,但还是没能逃过被击杀的命运。

在靠窗的地上,有一柄染血的指尘剑。指尘剑是道家武械,胡客心想,这多半就是秦道权的武器。这柄指尘剑的剑身很薄,薄得像一页纸,甚至可以作腰带缠绕在腰间。如此看来,杀死四个人的并非蝉翼刀,而是这柄薄如蝉翼的指尘剑。

秦道权并未死在房中,观里道士也没见过他,很可能他已从眼前敞开的窗户逃走了。可是他没有捡走掉落的指尘剑,说明当时情势十分紧迫,兴许还有人正追杀他,所以他连剑掉在地上也不及捡就夺窗而逃。这次道上出动的人手可真不少,光躺在地上的就有四个了。如此兴师动众,看来这个秦道权,定是一个非同小可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