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遇故知,祸起萧墙内

这“空空空”的声音似乎刺破了地面,而与此同时的北平城内管修的身上挂着一根绳索,身体紧紧贴在井壁上,井内的空气异常潮湿。管修试探着在井内寻找能够着力的地方,却都抓在了那些湿滑的青苔上险些滑落。大把的青苔被管修拔下来,落进井里发出空洞瘆人的击水声。

自从看到龙青用性命保住的那几张照片之后,他便千方百计寻找照片上的那口井。那几张照片的意思很明显,确实在炮局监狱下面存在一条密道,直通其中那两个用混凝土浇筑而成的牢房,而这口井恐怕便是那几张照片的关键——密道入口。

明白这一点之后管修接下来的几天便一直在按图索骥,他知道其中的密道应该不会太长,因此搜索的范围便划定在炮局监狱附近。起初他觉得在这个范围内寻找一座荒废的四合院难度应该不是很大,然而事实却大出他所料。当他开始在那附近排查的时候竟然惊讶地发现炮局监狱附近几乎全部是荒废的四合院,而且每一处四合院内都有那么一口井。

这简直就像是有人故布疑阵,这种情况下管修只能采用最笨拙却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一个井口一个井口挨个尝试。每次进入井口他总是会用小锤敲遍每一寸井壁,然后仔细听着其中的声音。而每次失望地从井口中爬出时,他总是被井内所升腾起的湿气弄得浑身湿潮。这样过了几天之后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最初的方向是错的。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想继续将这范围内所有的井都排查一遍。管修在这井壁内找到了一块可以勉强支撑着双脚的凸起,然后松了松绑在腰间的绳索,双脚支撑着身子悬挂在井内。然后掏出一根已经有些潮的烟费力地点燃,猛吸了一口。

脖子上不知是潮气还是汗水,有水珠不停地流淌下来。他抽着烟望着井口的那片天,耳边是永远不厌其烦的螽斯的聒噪。望着那片天他忽然禁不住笑了出来,自己此刻便像是那只井底之蛙。一根烟抽完,管修继续在井壁上寻找着力点,缓缓地放着绳子,手中的小锤在井内轻轻叩击着。而每一次落锤都是沉闷而令人失望的“咚咚”声。

管修继续向下放着绳子,就在这时他脚下一滑,踩在脚下的青苔承受不住他身体的重量从墙壁上脱出,他的身体像是凭空增加了几倍的重量快速地下坠。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经下坠了一两丈高,他连忙握紧绳子,顿时觉得绳子和手相接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不等身体停下便觉得脸像是被谁扇了一记耳光一般“啪”的一声,接着整个人都坠入了冰冷的深井中。

入水一两米之后终于停了下来,管修在水中挣扎着却始终没有松开手里的那把锤子。他一睁开眼睛便向上游着,忽然手中的锤子敲在墙壁上发出了令人兴奋的“空”的一声。管修立刻来了精神,他向水底的一边游过去,然后在刚刚发出“空空”声的地方又接连敲击了两声,还是“空空”声,管修将锤子塞在腰间,在那附近摸索着,忽然他摸到井壁上有一个青铜打造的铁环。这让他极为惊喜,他双手向下一按然后脑袋露出水面,他大口地吸了几口气然后又沉入了水下。在刚才的地方继续摸索着,当他摸到那个铁环的时候便双手拉着铁环,双脚蹬在井壁上用力一蹬。

铁环的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锁链,随着那锁链“扑棱棱”地被拉出,眼前的井壁裂开了一道口子,井水迅速向那口子中冲过去。巨大的吸力将管修的身体引向洞口,他松开铜环。瞬间裂口更大足够一个人钻进去,接着他的身体随着冲进洞口的水流进入了眼前的密道。

刚进入密道管修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原来密道入口处还有一个下水道,井内的水都经由那条下水道流走了。管修有些佩服设计这密道的人,任何人都不会想到一个密道的入口竟然会被安排在井水之下。如果不是刚刚的失误,恐怕管修此生也不可能发现这密道的入口了。

他定了定神,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层层包着的手电。此前井内的潮气经常会让手电受潮不能用,于是管修便想到了这个方法。没想到却歪打正着,剥落上面的油纸放在口袋中,他有些失望地发现手电上依旧有水。他试探着按下开关,手电竟然亮了。

这让他有些意外,他马不停蹄地沿着隧道向其中走去。这隧道应该修建得有些年月了,空间狭窄得只能容一个人弓身而入,道壁斑驳,生满了青苔,潮气逼人。他弓身沿着隧道向内中快速地走着,越往里走,潮气越轻,而且空间也大了很多。在一个拐角处,管修发现了隧道壁上有一些新鲜修补的痕迹,从周围落满的青苔来看时间应该不短,想必这里便是当年龙青手下挖掘下水道的时候偶然挖开的地方。

既然找到了这里,想必距离那扇混凝土石门也不远了。管修想到这里放慢了脚步,缓缓地沿着隧道向更深处走去,这幽深的隧道中只有管修轻轻的脚步声和从洞口方向传来的“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这一刻管修的脑子极乱,隧道通向的不仅仅是一道石门,恐怕正如当年庚年所说,说不定炮局监狱就是他们苦苦追寻的那个问题的答案。恍惚间,管修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年前那个冬夜的情形。

那个冬夜,北平城雪花飞舞,在接近午夜的时候庚年忽然敲响了管修的门。管修极为诧异,因为自从两人从日本回到北平之后便一直只在暗中联系,庚年从未来过管修的家。

那晚庚年的忽然而至也让管修隐隐感到似乎发生了什么极为严重的事情!管修将庚年迎进门,向四周打量一番见无人跟踪,这才重重地锁上门引着庚年来到房内。

庚年脱掉帽子抖了抖身上的雪,脸上露出极少有的兴奋表情。他用亢奋的声音说道:“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管修从庚年的表情上隐约读出了一丝喜悦,却又不敢确定。

庚年笑眯眯地对管修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然后从衣服里拿出一封信,说道:“说不定这就是我们苦苦追寻的问题的关键!”说完将那封信递给了管修。

这封信的落款是日文,已经拆封。管修从信封中抽出信,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日文,当初管修和庚年二人都曾在日本留学,因而日语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问题。

那封信的大意是日本政府多年前便开始秘密进行着一个寻找驱虫师家族的绝密计划,为了计划的保密性只有少数内阁才知晓。他们为了战争在中国秘密建立了培养驱虫师的军事基地,而且将两个关键人物藏在了中国一所秘密监狱之中。那所监狱的名字叫作——炮局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