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鳌虎斗,喋血将军圃

一张精致的脸出现在潘俊的眼前,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旗袍,长发披肩,将手背在身后。午后的阳光洒在潘俊身上,让他觉得暖洋洋的。眼前的女孩开心地笑了笑,满眼都是阳光。

“小坏蛋,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那女孩神秘兮兮地说道。

“蛐蛐?”潘俊操着一口稚气的北京话调皮地问道。

“就知道蛐蛐,不知道被骂了多少次还是蛐蛐!”女子教训道,“再猜……”

“快点儿拿出来嘛……”潘俊伸出小手撒娇般地拉着女孩的手臂,“这几天我都要憋死了!”

女子坏笑了一下,环顾四周,见无人这才将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拿出来。她手中是一个精致的木笼,比鸟笼足足小了一圈,不过让潘俊惊喜的是里面竟然有一只巨大的蝴蝶。

那只蝴蝶生得漂亮极了,两只硕大的翅膀,上面的花纹让潘俊惊喜得大笑起来,连忙接过笼子:“这么大的一只啊?”

“嗯!”女孩微笑着在潘俊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喜欢吧?”

“嘿嘿,喜欢,喜欢!”潘俊两只小腿欢快地在椅子上乱蹬着,“这个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阴阳蝶啊?”

“嗯!”女孩看着潘俊一脸笑意长出一口气,“小俊在家要听话,下次我回来还会给你带好东西的!”

潘俊听到此话后两条小眉毛立刻立了起来:“你又要走?”

女孩点了点头,在潘俊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潘俊贪婪地感受着女子手指拂过自己脸颊的瞬间温柔,不知不觉两行泪水从眼眶中流淌了出来。时淼淼连忙缩回手,谁知潘俊猛然抓住她的手,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牢牢地握在手里,闭着眼睛,表情祥和,微微呼吸着。

正在此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之后那门被缓缓推开了,老鸨手中端着一个茶碗,里面是一碗气味浓重的汤药。

“先生,这药煎好了!”老鸨轻声说道。

“谢谢,您先放在桌子上吧!”时淼淼柔声说,她想掏出一些钱给老鸨,怎奈自己的手被潘俊牢牢地抓着,根本抽不出来。老鸨会意地笑了笑,然后关上门退了出去。

潘俊已经发了一夜的高烧,时淼淼醒来的时候发现潘俊嘴唇青紫,身体不停地颤抖,便连忙让人找来大夫,大夫说潘俊是受了风寒,开两服药服下便会没事。时淼淼这才放下心,她一直坐在潘俊的床前守护着他,只是潘俊却一直在呓语。这个平日里永远那么冷静、那么沉着的年轻人也许只有在梦里才是最真实的,才能蜕去那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外壳。

他在梦里不停地呼喊着:“别走!”“我怕!”时淼淼坐在他的床前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他的烧已经退了不少,此时看着他熟睡的样子真像是一个孩子,时淼淼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似乎有一种不确定的奢求,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潘俊的泪水再次从眼眶中淌出,他将时淼淼的手握得更紧了,用牙咬着嘴唇。时淼淼知道他一定又在做噩梦了。

大雨滂沱,潘俊躲在门房里透过窗户的缝隙偷看外面站着的那个女孩,她早已经被大雨淋透,旗袍贴在身上。女孩跪在门口,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女孩的脸流淌下来。

“败坏门风的东西!”潘俊的耳边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

那女子忽然扬起手,拼尽全力地向自己的腹部捶去,连续数下之后,女子的下体流淌出一摊殷红的血迹,那血在雨水中渐渐稀释。女子靠着墙壁站起身来,两绺头发黏在脸上,她向门房的方向瞥了一眼,似乎察觉到一直注视着她的潘俊,眼里充满了歉意,然后一跌一撞地扶着墙消失在雨水中。

潘俊的牙齿在颤抖,他盯着那女子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到才回过神来。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笼,木笼里飞舞着一只硕大的阴阳蝶。这种蝴蝶,它的一对前翅与左后翅的翅脉,斑纹与翠凤蝶完全一样,而右后翅的翅脉,斑纹又与碧凤蝶完全一样。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阵模糊,他有些分不清此时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渐渐地他看清了眼前这个女孩是时淼淼。

“你醒了!”时淼淼柔声道,然后将一直被潘俊抓着的手从他手中抽出,脸上也是一红。

潘俊也觉得有些尴尬,向外张望了一下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下午了。”时淼淼刚说完潘俊便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顿时觉得脑袋一阵疼,他咬着牙下了床。

“你要做什么?”时淼淼问道。

“咱们得去裕通当,这件事不能耽搁!”潘俊说着拿过床边的衣服穿上。

“可是你的病还没好啊!”时淼淼劝阻道。

“呵呵,只是受了点儿风寒而已,不妨事,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潘俊微笑着说,时淼淼虽然想争辩,不过想想潘俊说的也有道理,他是名动京城的神医圣手,想必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病情了。

二人收拾完毕之后,潘俊和时淼淼拿起随身之物下了楼,潘俊找到老鸨将几张票子塞给老鸨道:“房间给我们留着!”

老鸨见到票子自然是笑逐颜开,连忙答谢:“爷,您放心!”然后扭过头对一个在二楼过道中的“茶壶”喊道:“六子,帮这位爷把房间拾掇干净!”

潘俊微微笑了笑就带着时淼淼走出胭脂阁,二人这次并未叫洋车,而是径直向东安门内路北走去,从此处到东安门距离不算太远。

“你昨晚是不是梦到什么了?”时淼淼跟在潘俊身后问道。

“嗯?”潘俊隐约想起那个梦,“是不是我说什么了?”

“没有!”时淼淼摇了摇头,“对了,我们晚上还回胭脂阁?”

“呵呵,所谓狡兔必三窟嘛!”潘俊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丝毫看不出此时的潘俊是一个有病在身的人。绕过几条大街之后,潘俊和时淼淼已经隐约见到裕通当栅栏门上的那个铜质三面牌。牌面镂空,凿有云头、方胜、万字不断头等花样,形如挂檐,叫做“云牌”。

时淼淼左右环视,不远处便是一条繁华的大街,只是这当铺开的位置却多少显得有些冷落。“这裕通当也算得上是京城的大当铺,怎么会开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

“时姑娘,这你就不懂了,一般来当铺的人除了贫苦百姓,其中也不乏一些落魄的富绅,这些人极看重面子,如果被人看到自己去了当铺,恐怕会羞于见人。如果开在闹市之中便打死也不会去当铺,所以一般的当铺都开在距离闹市稍远的地界!”潘俊说完又抬起头看了看天,“如果顺利的话,一会儿我们就可以见到燕云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