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失败(第2/5页)

整整一年前,诡计就已经制订出来并加以实施,然后,实施者尽可以大步离去,连背影都不留下一个。

“可是,假如那个奖杯没有放到书柜三层呢?”夏祝辉说,“那不是一切设计都白扯了吗?”

“也不尽然,只要放在太阳照得到的地方即可,无非是引火提前罢了。”呼延云说,“那样一来,考虑到太阳日照的热量,引火的时间会提前一个月,变成‘第一起事件’,看似破坏了我前面说的‘逻辑序列’,其实不然。试想一下,假如第一起事件是‘于宅大火’,无非是两个后果,第一,警方发现有人在去年10月预谋杀害于文洋或者于家的某个人,根本不会怀疑到那时还在监狱的段新迎,所以对段新迎继续实施其他杀人方案影响不大;第二,于家被烧之后可能举家搬离红都郡,但是段新迎有一个月时间找到他们,同样不影响继续实施其杀人方案——换言之,只要方案三(蛋糕房外的下毒)不提前,警方就不会认为于文洋面临‘现在进行时’的死亡威胁,也就不会破坏段新迎的杀人计划。”

“乖乖!”夏祝辉捏了捏太阳穴,“这么强大的逻辑,恐怕诡计的设计者是一个推理者吧?”

影像……突如其来的影像,像针尖一样刺向瞳孔!

那个时隐时现、一直在和自己捉迷藏的魅影,那个操纵段新迎施展复仇计划的“傀儡师”,那个工于心计、设计诡计像瑞士钟表师校正齿轮一般精致的对手,那个狂妄大胆、将犯罪演绎成尤克里里弹奏出的乐曲一般轻快、欢乐、奇妙、充满异域风情的吉他手,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影像在眼前突然呈现了出来!

恐怕诡计的设计者是一个推理者吧?

推理者……是你?可是……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你呢?

呼延云的躯体像被不知名的巨手猛地一攥,全身上下冒出了一身冷汗,滚烫的肌肤和彻骨的寒意内外一激,视网膜如黑屏般一灭,牙齿狠狠撞了几下,撞得面颊生疼。

他靠在墙上,痛苦地闭上眼睛,却看见了那个对手的微笑。

“呼延,你是不是还是没休息好?”夏祝辉说,“要不你再躺躺吧。”

“不了!”呼延云使劲摇手,“找不到段新迎,就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白天点火的方法虽巧,但是大白天烧死一个人的成功率很低,所以一定还有后手,一定还有……必须找到他,尽快找到,不然就得取消明天让于文洋登门道歉的事,否则于文洋将面临巨大的危险……”

看着他紧锁眉头,喃喃自语的模样,刘新宇忍不住说:“呼延,你冷静一点。”

然而呼延云像上了发条一样,不住絮叨着:“可是,现在怎么找到段新迎呢?这个时候,他绝对不可能露面的,绝对不可能露面的……”

手机响了。

夏祝辉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接听之后,眼神有点发直。

“怎么了?”刘新宇问。

夏祝辉望着呼延云,憋了半晌才说出一句:“段新迎……露面了。”

呼延云眨巴着小眼睛,像被打了一闷棍,完全反应不过来,他不甘不愿却又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不仅一直在被那个幕后策划者牵着鼻子转圈,而且现在转得晕头转向,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了……

段新迎的露面非常突然,好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每到傍晚,于文洋的妈妈总是习惯牵着阿宾在红都郡小区里散步,碰上其他牵着狗的邻居就聊两句,人和人聊,狗对狗汪,然后挥手自兹去,人狗两依依。今天白天虽然家里过了火,但遛狗的习惯不变。当她沿着青石板路穿过一片竹林时,夜幕已像蜘蛛网似的在所有景致前薄薄地织了一层,就在这时,右边的假山上的一块石头突然滚落下来,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嘴巴有点凸的家伙一直蹲在假山上,现在跳到了她的面前。

于文洋的妈妈吓了一跳,阿宾叫了两声,也蹿进了主人的怀里。

“你……你要干什么?”女人吓得脸都白了。

段新迎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像两条耷拉的红舌头一般,沉重而向下,很久,他才费力地撑起眼皮:“你儿子明天就要出国了?”

“你……你要干什么?”女人把狗抱得紧紧的,也许是用力过大的缘故,那只史宾格犬的叫声有点唱劈了嗓子的感觉。

段新迎再一次垂下头颅,下巴贴着胸口,看上去像是用指头一戳就能倒下的死人,然而他粗粗地喘了几口气之后,又抬起头来,有点细的脖子发出了“咔咔”的声音。

不知楼上谁家开了灯,灯光从窗口洒下,恰恰扫到段新迎铅灰色的脸上:依稀可见,一条长长的口涎挂在他的嘴角。

于文洋的妈妈想走,可是巨大的恐惧却像生铁箍住了她的腿脚,挪也挪不动。

段新迎使劲一吸溜,将口涎吸溜了回去,然后再一次撑起眼皮,目光像刚刚打碎的玻璃一样发散而锋利:“你儿子明天就要出国了?”

于文洋的妈妈大叫一声,撒腿就跑,段新迎仿佛被她的叫声惊醒了,扑上来就要掐她的脖子,谁知闪出一人,从后面拦腰抱住了段新迎,死死地箍住了他的双臂,正是九门安保公司的那个痤疮!

段新迎拼命挣扎,两只脚在地上又蹬又踹,却怎么也挣不脱痤疮那久经训练、钢筋水泥般的胳膊,于是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绝望的嘶吼!

更多的灯点亮了,仿佛照耀着舞台。

就在这时,段新迎使出全身力气,扑向于文洋的妈妈,双臂被锁住不能动弹的他,居然抻长了脖子,用牙齿去咬那女人。于文洋的妈妈向后一闪,段新迎的牙齿正好咬在了阿宾的后背上,疼得阿宾呜呜呜一顿狂吠!

“疯子!疯子!”于文洋的妈妈尖叫着,“把他送警局关一辈子!”

就这样,段新迎被痤疮送到了红山路派出所,所长孙康下令,把他关进拘留室。

听完夏祝辉的讲述,呼延云皱起了眉头:“不对,不对,很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夏祝辉问。

“前几次谋杀的方式,都可以说是制造意外,尽量减少段新迎的犯罪嫌疑,而这一次,段新迎突然出现,直接下手,攻击对象却又不是于文洋而是他的妈妈,这是为什么?这里面有鬼,一定有鬼!”呼延云在屋子里一面念叨着一面转悠,突然停住脚步,“段新迎被带到派出所时是什么样子?”

“一直耷拉着脑袋,很疲倦、很困乏的样子,不停流口水,又控制不住,像个精神病患者。”夏祝辉把刚才电话里孙康的介绍重复了一遍。

“像个精神病患者,像个精神病患者……”呼延云闭着眼,轻轻地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敲着鼻梁,突然,他睁开了双眼,瞳仁中迸射出惊惧的光芒,“最近咱们这边儿有什么地方闹狂犬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