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一)(第2/2页)

也就是说,甲子婆不仅设置了守护长寿郎少爷的多重机关,还利用妃女子小姐充当他的替身。这样的手段相当过分。妃女子小姐身为一守家的女孩却体弱多病,长大后言行举止也有点古怪,我觉得都能理解。再怎么说儿时的记忆难以留存,但如此彻底的做法必然会对她产生某些影响吧。

这种行为在双胞胎第一次迎来三三夜参礼——也就是三夜参礼时——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唯有那天,甲子婆把他俩做了交换。她让长寿郎少爷装成女孩的模样,把妃女子小姐扮作男孩。众人相信此举自然是出于以下考虑:即淡首大人万一作祟,也会针对女孩而不是未来继承者的男孩。从仪式完毕后就恢复原样也能看出,这种判断不会有错。

如此这般,每逢有事发生,甲子婆就会设法守护长寿郎少爷。另一方面,她必然把本会殃及一守家继承人的灾厄,让妃女子小姐承受。从双胞胎呱呱坠地、第一次洗身以来,这些事就贯穿了他们成长的全过程——

如今回想往事,我不禁感到,一守家这种过激的男尊女卑的现象里,蕴含着解开妃女子小姐之死、以及后来那桩恐怖的无头杀人案之谜的关键吧。

然而斧高说的事,当年丈夫大约只听了一半,他一如既往地只顾注视着他的笔记本。

丈夫的模样令我忧心,但那段时间也是我逐渐开始侦探小说创作、向自己的梦想努力奋斗的时期。所以像战时那样,和丈夫委婉讨论案情的闲暇日益稀少。我的目光完全移向了村外的世界。

战后,伴随轰轰烈烈的创刊热潮,涌现出一批侦探小说杂志。

首先早在昭和二十一年三月,筑波书林和岩谷书店分别创办了《ROCK》和《宝石》杂志。以此为发端,五月TOP社创办《TOP》、七月京都PROFILE社创办《PROFILE》、而在十一月新日本社推出了《侦探读物》作为《新日本》的附刊。

翌年的昭和二十二年,四月份有EVENING·STAR社的《黑猫》、侦探公论社的《真珠》、新侦探小说社的《新侦探小说》,五月份有海鸥书房的《小说》,七月份有ALLROMANCE社的《妖奇》、侦探新闻社的《侦探新闻》、十月份有G-man社的《G-man》、十一月份有犯罪科学研究所的《WhoDoneIt》、极东出版社的《Windmill》。侦探刊物纷纷问世,呈现空前盛况。

到了昭和二十三年,以东京PROFILE社创刊的《假面》为契机,同人志和研究性质的杂志也陆续诞生,对于经历过禁止发行侦探小说的战前和战中时期的我来说,真是迎来了一个梦幻般的时代。

然而由于数量庞大,这些杂志确实良莠不齐。其中我最关注的是《宝石》和《ROCK》。因为横沟正史先生从前者的创刊号开始连载《本阵杀人事件》,而后者则从第三期开始连载了《蝴蝶杀人事件》。说起横沟正史,从前我有一种强烈的印象,那是一位浑身洋溢妖气、颇具诗之美感的作家。《仓中》和《蜃楼物语》的唯美,《鬼火》的奇诡正是他的代表风格。由于他突然致力于本格侦探小说的创作,一介读者的我在关注他的同时,自身的创作欲望也受到了激发。

结果,我以媛之森妙元的名义,成功地在《宝石》杂志发表了处女作,比江川兰子氏的出道作品晚了两年。笔名媛之森的创意来自媛首山,而妙元则是糅合了丈夫和我自己的名字。

丈夫很为我高兴。他似乎对含有自己名字的笔名也颇为感动。我的出道成了契机,阅读侦探小说这个在婚后一度中断的爱好,重新拾了起来。如果没有发生新的案子,丈夫一定会自然而然地置身到十三夜参礼事件之外,不消多久就会将它埋入记忆深处吧。

但是,正如斧高幼小的心灵曾被不安所充斥一般,又如二见巡查长凭警察直觉所预言的一般,十年岁月匆匆流逝,一守家再次遭受灾厄袭击。

下一章开始,我打算移笔记述战后发生的案子。

对了,在这之前,我要再度对素有“侦探小说狂”之称的那部分读者说一句。

通过无限接近第一人称的第三人称叙述方式、以小说体裁撰写本文,其实是为隐藏一连串命案的真凶即高屋敷元这一真相所设下的机关吧——如果你们怀有这样的疑虑,哪怕只有少许,也是大错特错。

我这么写,或许读者会感到纳闷:你是他的妻子,但毕竟不是他本人,何以能下如此断言?然而这是事实。不是因为我相信丈夫,而是因为我知道他不是凶手。

顺便声明,前文表述中毫无叙述性诡计。还要怀疑的读者,我只能对你们说:

虽说归根结底夫妇不过是法律确立的一种男女关系,但长年相伴的夫妇本该相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