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二天:凌晨5:32 伊丽莎白(第2/3页)

伊丽莎白扫视着周围的人群,看到德莱尼探长从大门进来,他抬头四处张望,当他看到艾丽丝后就直奔着她去了。穿过人群,他一走到艾丽丝旁边就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艾丽丝回过头。

伊丽莎白仔细观察着,他们两人看上去好像在进行着认真又严肃的对话,俩人的姿势就像照镜子一样——一模一样:一条胳膊背后,说话的时候手指贴着嘴唇,时不时还会看一眼远处的伊丽莎白和理查德。德莱尼不知说了什么,艾丽丝听后轻轻地摇摇头,手指揉了揉眼角,接着她又仰着脸点点头表示明白。

“真想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伊丽莎白说道。

理查德抬起头跟随着她的目光,“也许是有什么消息了。”

“如果根据他的表情判断,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布莱克来到理查德身边,“一切准备就绪。”

理查德整理下领带,挺起胸膛,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扭头调整适合摄影机的角度。

“我要过去看看。”伊丽莎白说着站起身来。

理查德立刻抓住她,把她拽回到座位上。“就待在这儿别动,还有一分钟我们就要开始了。”

德莱尼和艾丽丝两人看向他们这边。

“不行,我要过去看看,放开我,”她说,但理查德用力拉着她,以至于弄翻了椅子,伊丽莎白向后摔倒了。“放开我。”她说着又挣扎着站起来。

理查德再一次抓住她。“伊丽莎白。”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放开我。”她说,整个屋子突然安静下来,只听到她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伊丽莎白转过身,发现屋子里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她选择忽视他们,从长桌后面走了出来,理查德站起身来试图阻止她。“德莱尼先生,”她叫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我女儿的消息了?”

整个房间的人都把目光转向他,他瞬间愣住了,然后回过神,说:“目前我们无可奉告。”

伊丽莎白正向他走去,听到这句话后停在半路,“那为什么……?你们刚刚在谈论些什么?”即使是伊丽莎白也感到了自己的不理智。

理查德走到她身后。“伊丽莎白,过来先坐下。”他像是要保护她一样,用手臂搂住她的肩膀,“如果有消息,他们会告诉我们的。”

房间又恢复安静,每个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忙着自己的事,但伊丽莎白知道所有人还在盯着她,等着她的“布列塔尼时刻”,也就是说她的名字马上会出现在全世界的头条新闻里。她屏住呼吸,抿了抿嘴唇,强忍着控制情绪。令她意外的是,理查德竟然抱住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你没事吧?”他低声说。

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点点头。

“振作一下,半个国家的人正注视着我们,我们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明白吗?”

“好,我没事。”她说完挣脱了理查德的怀抱。

“不好意思,各位,”理查德向周围的人群大声说。“很抱歉,我的妻子有些身体不适,我想大家可以理解,现在对她来说是非常艰难的时刻,雷斯尼克先生会护送她回房间,我来单独接受访问。”他看了看伊丽莎白,等待她的同意,她点点头,然后理查德将她交给布莱克照顾。

她跟布莱克一起乘电梯到十四层。这期间,布莱克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伊丽莎白用眼角的余光仔细观察他,他跟理查德差不多高,不过外表冷酷,在伊丽莎白看来,这种冷酷是表里如一的。他穿着YSL的西装,扎着优雅的领带,略有褶皱的白衬衫,头发顺滑地贴在额头的一边。他不停地摆弄电话,这是唯一能够表现出焦虑的动作,就好像他会错过跟选举有关的重要信息。

伊丽莎白在想布莱克是不是也对霍利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反正也不是他的孩子,而且又是个脸上有疤的难看孩子。很简单的,对他来说,这孩子会是这次选举甚至是事业上的绊脚石,而孩子的生命根本算不上什么。除了他的抱负还有这次选举,其他的他都不在乎。

当他们到了房间,伊丽莎白也冷冷地对他表示感谢,然后打开门,目送他进了电梯。

在空旷的房间里,她脱了鞋坐在床边,再次想着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真想从里到外好好看看。一个妈妈怎么能忍受与孩子相隔天涯?什么人能体会她失去孩子时内心的呐喊,还有一想到孩子的归来就全身无力的那种感觉?如果这是上帝的考验,很明显,她承担不起如此重任。难道她不是一次又一次地证明过吗?

理查德有他自己的事业,而伊丽莎白有什么?因为她的愤怒,她已经渐渐地将周围自己所爱的人和事业推开了。现在她一无所有,没有人可以倾诉,也没有可以求助的人。或许艾丽丝是对的—霍利离开她或许会生活得更好。

她走到门口,向外张望,走廊里空无一人,然后走到电梯口乘坐电梯到顶楼。到二十五楼后,她走出电梯,一直到走廊的尽头,门上有黑色的钢印字写着“屋顶只对授权人员开放”。她试着拽了拽门把手,令人惊讶的是——门开了。她爬了十五级台阶来到顶楼,然后打开门走到酒店空旷的白色混凝土房顶。四周有低矮的栅栏,到处都是围起来的空调机组外部通风口,就像是一个围着城墙的小型城市。

伊丽莎白抬头仰望明亮的蓝天,深秋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她甚至能感觉得到脚下的混凝土地面传来的丝丝温暖。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没有质疑,也无须决断,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安然自得、一目了然。她能听到楼底下传来汽车的轰鸣声,还有空调机喷气的呼呼声。

她慢慢地走过屋顶,感受这种从未有过的平静。抬头眺望,她能看到远山的蓝色薄雾。这一切仿佛是伊丽莎白触手可及的自由,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她在这一片宁静中喝着酒,享受着这种逃离窥视和质问的感觉,慢慢地走在台阶上,感受脚下光滑的混凝土地面。俯身从二十五层楼向下望去,汽车就像玩具一样在街上默默地开着,过马路的人群像是涌过的潮水,然后潮水消失,每个人继续着他们的生活。伊丽莎白微笑着,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想着又会有谁在想念她……

“这儿的景色真不错。”她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伊丽莎白没有转身,因为不管身后的女人是谁,都打破了她正在享受的宁静。她直起身,继续盯着楼下的街道,说:“是的,而且很安静。”

“太令人惊奇了,在这里你可以俯瞰整个城市。”戴安娜·杜普莱西说道。她走到伊丽莎白身边,抬手遮挡强光的照射,同时也放眼凝望着远处的小山。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伊丽莎白站在围墙的顶端,脚趾蜷缩着已经越出边缘。“这微风实在是太舒服了,尤其是从那么拥挤的房间出来,真是太令人心旷神怡了。”她对着伊丽莎白笑了起来,而伊丽莎白什么也没说,她继续说,“小时候我经常去外婆家的农场,那时候我总是穿过草地去爬树。有一回,我爬得太高,下不来了,当时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还要接着往上爬,想看看到底我能爬多高,看得多远。后来,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我不再去想我能看多远,而是害怕自己会从多高的地方跌下来,我想这就是现实把孩子变成大人的时刻。不知为什么,你会满足于安全感,渐渐地失去了好奇心,我还不确定这种转变是好还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