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彼得·巴顿

简·卡特刚调到约克时,她本指望——也许有些天真了吧——自己的名声会先一步传到这里。她是一位认真、敬业的女警官,在贝弗利的破案纪录无人能及。可在这里,她发现自己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女生。她所在的刑侦组气氛好像不是特别融洽——组长威尔·丘吉尔总督察和二把手特里·贝特森警督之间有摩擦。丘吉尔好像很开心能摆脱她,特里看上去稍好一些。周一早上,他开车带她去了趟主教村,不过途中他先下车进了间药房,然后又回自己家逗留了15分钟,丢下她一个人干坐车里,百无聊赖。

这男人好像特别顾家,简觉得难以想象。作为未婚女警,她一直以为职业警官——尤其是刑事调查局的警官——务必有所取舍。犯罪分子的活动时间不规律、有别于社会大流,也就要求辑凶者需要有相应的奉献精神。这样的生活方式,如果家中有小孩,实在很难兼顾。如果我有了孩子,简心想,我丈夫必须负责照看孩子。不过她还从没遇见这样的男人。不管怎样,在偶感寂寞的夜里,她想到嫁人这个问题时都会郁郁寡欢地问自己,那将是一个怎样的人?应该不会是那种让她血脉偾张的人。

不过这个特里·贝特森,一名如假包换的警督——竟然还是个单身父亲!在简看来,这简直是不可能的组合。她来约克的第一周便已证实了这一判断。这人似乎一心都放在了哮喘发作的女儿身上,对手头的工作也就用了一半的精力。如今,他还把出没于主教村自行车道上的变态一案交到了她手里。

她怀疑作为一个男人,特里·贝特森对这个案子其实并不怎么看重,但她当然非常重视。那家伙正不断地得寸进尺,内裤从晾衣绳偷进了别人卧室,骚扰从花园露阴上升到单车道搭讪。在她看来,这俨然是一个性犯罪者的典型演进过程,现在还处于初级阶段,都是些小侵害,而后他会渐渐放胆犯下重罪。若不及时制止,后果会非常严重。

见过这个男人的三名女性都来过警局,协助警方拼合模拟人像。出来的结果相当近似,她们拼凑出的所有人像都有一头乌黑的及肩长发,浓浓的眉毛,还——考虑到几位女士的焦虑不安,这一点可能并不出奇——总是凶神恶煞地皱着眉头。在慢跑时被骚扰的那位女士——梅拉妮·索普——做出的人像看上去比其他两位的要年轻些,不过眼睛、嘴巴和鼻子却十分相像。这进一步坚定了简的想法,她要追捕的定是同一个罪犯。

接下来的几天,她走访了很多商店、酒吧和农场,还有纳本的污水处理厂和码头,甚至连主教村河边的约克大主教宫都去了。她四处散发嫌犯人像,询问是否有人发现过任何针对女性的可疑行径。有一天晚上,她甚至只身一人在自行车道上慢跑。她穿着紧身弹力短裤,就和梅拉妮·索普一样。不过没有陌生男人前来搭讪。其实,她也没抱那样的期望。她对自身魅力并没什么不切实际的认识——或者说,令人难过的是,她缺乏吸引力——就异性而言。她弟弟曾残忍地对她说,要想让她那张脸也如海伦1那般引发百舸争流,唯一的可能就是船上挤满了逃命的男人。所以,如果色狼在那儿,他也只会和很多人一样,匆匆扫她一眼,然后马上移开视线。

一个星期二的下午,案情有了突破性进展。主教村有人拨打了9992——一个女孩在自行车道上遇袭。警局派出了该区的巡逻车,但几分钟后,简也顾自上路了。她来到村庄的东南角,那儿坐落着几套独栋小别墅,自行车道穿过了这几户人家的院子。莎莉·麦克菲家也在不远处,就是那位卧室失窃,丢了几条内裤和一根项链的女士。一名穿制服的警员正在调解两个男人间的争执。其中一位是个身材粗壮的秃头男,大约30岁,反扭着一个年轻男人的手臂,警员则在一旁劝他松手。一个十余岁的小姑娘双臂交叉,在一旁观看,垂散的头发遮住了脸。

“你先把他铐起来,”年长的男人坚持道,“我再松手。”

“你再不放手,我就要指控你袭击他人了。”警官坚持说,但却不那么硬气。

“少废话。我这是在行使公民逮捕权。我给你打电话了,对不对?你想让他再多糟蹋几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这个恶心下流的小色狼,真得阉了他!”他从背后反拧着那年轻人的胳膊,痛得他嗷嗷直叫。

“人人都有权利,先生。你为什么不能先放开他,这样大家都能冷静下来,我好给你们录口供。”

简大步上前,晃了晃她的警官证。“好了,警员,这事我来处理。我是警长,先生。这里是你家?”那人点点头,“那我建议你放开这个人,然后进屋。这位警员会看好你抓到的这个人的,在车里守着他。这样一来,大家都安全了,我们也可以为每个人录口供。”她转向靠在墙上的女孩,“你和这事有关吗,小可爱?”

“嗯。”女孩抬起头,只见她一脸愠怒、不服气,又满是泪痕,“不过,不是他的错。他只是蠢了点。另外那个才不是人呢。”

“有人袭击你了吗?”

她点点头。“是的,他袭击我了,年轻的那个。”

“好吧,小可爱,跟我来。”她拉起女孩的胳膊,这时又来了一辆车,里面是两名年轻警员。她派他们进去盘问那个年长的男人,然后便带着女孩坐进了车里。

小女孩遇袭的经过很简单,但在简看来却十恶不赦。她已经注意到那个年轻人和拼图上的人像极其相似。现在,这个名叫朱莉·威利斯的女孩所讲的故事和拼凑人像的女士们的遭遇完全一致。她说,她今年17岁,在六年制大学里读书。她住在主教村,多数时候都走路回家,今天也不例外。半路上,有个骑自行车的人跟了上来。她见过这个骑车的年轻人,是他们学校的厨房搬运工,有时会一辆接一辆地推走堆满脏盘的手推车。但她从没和他说过话,所以当他跨下自行车、走到她旁边时,她非常吃惊。不过,眼见他们离村子只有两三百米了,她一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他企图和你搭讪,是不是,小可爱?”

“我猜是吧,嗯。不过,他并不怎么擅长。”朱莉翻了个白眼,咧嘴一笑,然后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他和你说什么了?”

“都是些无聊的废话。什么天气啦,还有他的自行车。上面有很多齿轮还是什么的——好像我多想知道似的!那玩意让他很自豪,我猜——他干那种工作,是需要有点引以为傲的东西。不过,后来,后来他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