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逮个正着!

底层的卫生间是从厨房扩建出的一间屋子,位于整栋房子的后面。社区治安官乔治·格雷厄姆步出卫生间,踏入了摆放着一台洗衣机和滚筒烘干机的杂物间。他随即径直朝厨房走去。他方才听见的那声脆响非常微弱;要是当时另有任何杂音——来往车辆的嗡鸣、电台或电视的喧腾——他就绝不会注意到那声轻响。但这山野乡村之地万籁寂静,不见拖拉机、不闻车水马龙,此刻就连一声鸟鸣都没有。他自己的足音、起伏的呼吸,全听得真真切切。所以想必房里的不速之客一定也听到了他的动静,他爬窗时笨手笨脚、气喘连连,生怕窗扣挂坏了自己的裤子,无论如何,那人都知道他们现在同处一室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格雷厄姆驾车前来,没事找事地鼓捣了一番喂鸟器,然后绕房巡视,待他透过窗户朝里张望时,瞥见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屋里人的所思所想和治安官格雷厄姆如出一辙,他也在猜格雷厄姆会采取什么行动?老实守在外面、呼叫增援,还是翻窗进来?待乔治·格雷厄姆拖着他那沉重的身体开始爬窗时,他也立马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该撤了。他咔嗒一声解开耶鲁锁,推开了大门。

治安官三两步迈进厨房,靴子在地砖上踩得啪啪直响。他迅疾闪过餐桌,撞倒了一把椅子,匆匆奔入门廊。这条短小的门廊铺了地砖,约莫四米长,而彼端的大门敞开着。门外,一个身着黑色运动服和运动鞋的男人出现在冬日的寒光中。这人年纪轻轻,蓄着一头乌黑的长发。

乔治·格雷厄姆匆忙一瞥,立马拔腿冲出门廊,但奇怪的是,那年轻人露出了些许犹豫之色。他没有夺路而逃,而是一个左转,消失在了乔治的视野里。乔治纳了闷,他为什么要去那边?电光火石的一念,答案顿然浮现。

他看见了我的车。钥匙还没拔!

他奔出大门,胸腔里不禁迸发出一声呼嚷。他本欲如狼似虎地镇山一吼,脱口却似一声叹息,充满恐惧与焦虑。别动那车!要是他开走了最新款的路虎揽胜——那车价值多少?三万欧?——我的职业生涯就全完了。我一生都没法洗掉这个污点——“汽车销售员乔治·格雷厄姆,拦住了我,并免费赠车一辆。”

他转过屋角,噩梦旋即映入眼帘。那男人正坐在驾驶座上转动点火器。引擎发动了。治安官见状,朝车子飞扑过去,男人伸出一只手来,势要关上驾驶座的门。但千钧一发之际,乔治赶上了,他的一条手臂胡乱挡进了车里。车门狠狠地撞上他的肩膀,痛得他生不如死,但门没关上。乔治用另一只臂膀强撑着门,单臂探入车中勒住了男人的脖子。与此同时,男人挂上了档,车子猛地冲了出去,乔治被拖得悬了空。

但他双脚离地的险境很快便化解了。他两腿大迈弓步,紧追着车子,誓不撒手。乔治是个身强体健的壮汉,周末常打橄榄球,他知道如何锁住一个男人的上半身,然后趁势将他放倒,虽然这招通常都不是在车上施展。年轻人奋力还击。他肘击乔治的脖颈,逼得他竭力后仰着头,脊柱弯成了一张满弓,与他下半身的弓步两相呼应。但那年轻人的半个身子也悬在了车外,他拼命拉住方向盘自保,同时一脚油门踩到了底。这辆路虎一下窜了出去,发疯似的甩出一个夸张的右转弯,激得地上的碎石四处飞溅。

乔治完全失去了平衡;他觉得自己的双腿荡在身后、沿路拖行着。眼下我随时都可能被卷入车轮下,他想道。但我要拉这杂种陪葬。他擒住了那年轻人的脖子和头发,他们双双倾出了车外,车速越转越快,方向盘已经打死,引擎咆哮不已……最终一声巨响,车子撞上了房子的外墙。

乔治和那个年轻人双双受到了冲击,重重地撞在敞开的车门上,铰链应声变形、车门摇摇欲坠。他们跌出车外,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地,头晕眼花、手脚交缠。但乔治侥幸压在了那年轻人身上,遂用手肘勒住了他的喉咙,这小子还不死心地扭动着身子,乔治一举压下了自己浑身的重量,他身下的那张脸顷刻胀得红紫,双眸恐惧得大如铜铃。

“你他妈老实点,你被捕了!”

他调整着自己的重心把那小子牢牢按在地上,扼喉的力道也分毫不懈。他无不庆幸地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还能动弹。待身下的反抗减弱后,他松开了手肘。年轻人随即深深地换了一口气,如饥似渴地粗喘着。乔治粗暴地让他背过脸去,双膝跪压着他的腰。他从皮带上抽出手铐,反剪那小子的两臂,铐住了他的手腕。随后他看了看车子。

几近报废,撞得惨不忍睹。上路还不到三个月,引擎盖和驾驶座这侧的挡泥板如今已弄残了一半,褶皱得堪比纸板手风琴。驾驶座的车门夸张地半悬在外。一个轮胎嘶嘶地漏着气。引擎也撞停了,但点火器的指示灯还亮着。

乔治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右脚踩住年轻人的背心,使劲将他踏在碎石地上。

“小子,你给我乖乖待着,”他说,“一根手指都别乱动。”

他用左手伸进车里摸索无线电对讲机。很高兴,它还能用。他认得另一端的声音。

“戴夫,”他说道,“我是791乔治·格雷厄姆。现在克洛基希尔,请求支援。我可能抓获了一名涉嫌谋杀的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