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34(第2/3页)

我们当时都不知道的是,还有另一艘小船上的另一群人,也在仔细留意岸上的一切动静。他们船上的灯光全都熄灭,在回旋的烟雾和一艘艘巨大的游艇遮掩下,那艘小船根本看不见。但是船上的人有绝佳的视野,因为他们全都戴了军用级的夜视镜。

那些夜视镜是芬雷的安保组长提供的,他认为博德鲁姆之旅绝对不能等闲视之。为了加强保护,便找了一批顶尖的佣兵,从各地赶来博德鲁姆。他们先从电话中听取简报指示,到达时已经有一货柜的设备在等着他们,然后苦等了两天,那位安保组长才通知他们搭上一艘安排好的船,停泊在离岸不远处。

在黑暗中,那些佣兵看到芬雷从装了防弹玻璃的起居室走出来,迎向那些年轻女郎。我们在崖顶这边也看到了。麦克让芬雷走了两步,只是为了确保如果要开第二枪的话,旁边那些安保人员无法及时把芬雷拉回去。他手指放在扳机上,此时最靠近他的那个侦察员发出一声警告。

另一波烟雾正要模糊他的目标。葛林堡也看到了,于是单膝跪地,准备随时接手开枪。但麦克看了一眼烟雾,觉得自己还有时间,迅速瞄准开火了。幸亏音乐声吵得震天,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子弹射出时清脆的喀啦声。那颗子弹击中芬雷,但开枪时太仓促了,本来打算射中他前额、击碎他脑部的子弹,结果命中的位置偏低了些。

他倒在甲板上,一大块喉咙溅在他背后的那件古驰洋装上。他还没死,不断扭动着,但麦克的视野被烟雾挡住了,没法再开第二枪。一名侦察员急忙朝自己的麦克风讲话,叫葛林堡接手。

船上的安保人员一片混乱,但后援船上的人透过自己的耳机,听到了芬雷倒下时的喊叫,于是透过夜视镜审视着悬崖。其中一个看到葛林堡单膝跪下,举起步枪,便大喊着克罗地亚语……

紧邻着他的那名狙击手迅速把枪往旁边转,锁定葛林堡,扣下扳机。葛林堡自己的手指正要扣下去,忽然被击中胸部倒下去,挣扎着。我离他最近,知道他还活着,就赶紧冲向他。

我打破了所有规则—第一优先是任务,而不是成员的安全—而且我应该等着指挥官下令的。但葛林堡躺在毫无遮蔽的地面上,如果没人把他弄到有掩护的地方,他就会再挨一枪,几秒钟内就会死掉了。

没有人知道敌方是从哪里开枪的,但麦克立刻看出了危险:如果海上有人可以瞄准葛林堡,那也同样可以击中我。他大喊着警告我,认为自己还被烟雾遮蔽,于是蹲低身子冲出来拦截我,把我拉着趴地。他喜欢我,我想原因之一是我们都热爱蓝调音乐,而且也因为他天生是个英勇的人。

他才跑到一半,一阵微风在烟雾中撕裂一个洞,船上的那些佣兵非常厉害,两颗子弹立刻击中麦克的肾脏上方。但出于上帝的恩典,那本来会击中我的。

麦克扔下步枪,倒地大喊。我转身,迅速扑向他,用我的身体盖住他的,然后抓着他一起翻滚—子弹纷纷击中我们周围的松垮土壤—直到我们滚到一个安全的小洼地。派对客人们尖叫着,终于明白有两个人中枪且伤势严重,但他们完全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射手在哪里,因而更加恐慌。

指挥官很快就找到了子弹的来源:他一直在那艘小游艇的甲板上踱步,看到了烟雾和暗影中有枪口开火的闪光。那天早上“空降师”出发时,他很有远见地把一组红蓝色闪光警灯丢上船,此时他就把警灯放上船舱顶,叫船长赶紧开船。

后援船上的那些佣兵们看到一艘迅速驶近的小游艇上闪着警灯,立刻得到一个合理但不正确的结论。他们用四种不同的语言喊着,要舵手驾船冲进其他停泊的游艇群中,希望能混进去而消失不见。他们知道,如果拼速度的话,他们不会有机会,而且他们所有人最不希望的,就是跟土耳其警方交火。

后援船掠过其他船之间,跟其中两艘凑得太近,甚至把船壳上的油漆都刮下来了。那两艘船上的乘客们惊声尖叫,指挥官因而晓得后援船溜掉了,于是他下令船长掉头,开向芬雷的那艘大游艇。

在混乱中,那组警灯让他可以驶近大游艇的后方,看得到芬雷躺在一摊血泊中。两名女郎和一个烦恼的船员以为指挥官是警察,朝他尖叫着,要他赶紧叫救护车或是救护直升机,但指挥官从芬雷抽搐的模样和脖子上的大洞,知道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芬雷已经在失血过多的最后阶段了。指挥官转向他的船长,要他赶紧离开,而直到他们的船开走后,芬雷的安保组长才明白,自己刚刚打照面的,就是下令暗杀的人。但此时他已经不在乎了—他的饭票刚刚被取消了,他已经想出该如何赶紧逃离土耳其,免得警察把他抓到一个房间,叫他准备好让人欺负,因为派对才刚刚开始。

指挥官的船轰然驶过海面时,他听着岸上每个人传来的报告,很满意任务完成了。他下令悬崖上的人赶快到突堤码头集合,他会在三分钟后过去接他们。然后他命令我开始进行备用计划。

两名侦察员都听到了,他们各自把葛林堡的一边臂膀扛在肩上,拖着他奔向厢型车。葛林堡已经死了—射中他胸部的那颗子弹击中肋骨后碎裂开来,碎片伤及心脏和肺脏,他其实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之前在那个浅坑里,我已经尽可能帮麦克止血。他的身材魁梧,但我还是设法把他扛在肩上,回到厢型车,让他坐在前乘客座。我把椅子往后放低,抓了我的外套,绑在他的腰部以进一步止血。他还有意识,看到了外套内里的标签。“巴尼斯?”他说,“哪门子的蓝调乐手会跑去这种高档的地方买衣服?”

我们大笑,但两人心里都明白,如果我不赶紧帮他找人医治,他可能就没有机会了。我跳上驾驶座,猛踩油门,甩尾行驶过停车场,吓得一堆狂欢客惊逃四散,同时坐在我正后方的那个侦察员已经拨通手机,在一个我们希望是充分保密的线路上跟指挥官交谈。

我在柏油路面上猛转弯时,那个侦察员挂断电话,叫我依照计划,把他和他的伙伴送到博德鲁姆的那个游艇码头。他们得在全面封锁之前赶紧撤离:土耳其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国家,对于有人在他们的国土上被处决,土耳其人的反应绝对不会太好。那两个侦察员会带着葛林堡的尸体一起上船,同时我要送麦克到待命医生那里。希望他能先稳住伤势,争取时间,等一架隐形直升机从美国地中海舰队低空飞过海岸,把我们两个接走。那架直升机已经载着一名医生和两名医务兵紧急起飞,一接到我们后,就会飞回舰队的航空母舰上,那里会有手术房和完整的手术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