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云谲波诡(第2/6页)

崔汉臣摇摇头,“疯倒是没疯,就是有点儿魔怔了……”

肃王与冯慎相视一望,“魔怔?”

“是啊,”崔汉臣指了指不远的正殿,叹道:“我爹现在就在里面躲着,殿上的门窗都被他反闩住,一连好几天了,任谁叫都不肯出来。”

肃王看向正殿,见四周殿门果然紧闭着。“他在里头做什么?”

崔汉臣道:“也说不好。有时候哭,有时候发呆,还经常跪倒在殿中关帝像下,一跪就是好几个时辰。”

冯慎问道:“这几天都这样?睡觉也不出殿吗?”

崔汉臣道:“别说是睡觉了,吃喝拉撒都在里头,要不说是魔怔了呢……我们怕他饿着,便在西殿门上凿出个洞,递进饭菜他就吃,有时候忘送了,他也不来要……”

冯慎自语道:“崔公公到底遇上了什么?”

崔汉臣接言道:“具体的,小人也不太清楚。小人现在南纸店当学徒,前阵子下雨那几日,有人去店里报信,说是发现我爹昏倒在恩济庄内监茔地里。小人一听就急了,扔下活计就往恩济庄跑。可等到了那里,我爹却自己醒了,也不跟小人说话,回到关帝庙后就把自己反锁在殿中。小人不放心,便戳破窗户纸去瞧,听他总念叨‘报应’、‘珍妃娘娘芳魂’什么的,这才疑心他是撞了邪。唉,这事也怨小人,若是时常来陪着他,我爹兴许就不会出事了……小人现已向掌柜的告了假,每天都抽点儿空,过来瞧瞧他……”

“放心,他身子向来硬朗,定会好起来的。”肃王拍了拍崔汉臣肩膀,“走,带我们过去看看吧!”

三人来至殿下,崔汉臣隔门叫了几声,里头也没有回应。崔汉臣叹了口气,冲冯慎和肃王道:“还是跟前几天一样,叫也不应声……唉,再这样下去,小人真怕他……”

话未落地,殿中突然传出一声:“汉臣,你在外头跟什么人编排我呢?”

这一声虽然嘶哑,可听上去中气十足,崔汉臣大喜,忙拍门道:“爹你总算肯说话了?快把门打开,你瞧谁来了?”

“谁来我也不开门!我在里头闭关想事呢,别来烦我!”

肃王哈哈一笑,“崔公公,连本王的面子,你都要驳吗?”

崔汉臣也道:“爹,你听到了吧?外头是肃王他老人家!”

“肃王爷?哎哟,怎么不早说!”只听得屋中闩锁响动,紧接着殿门一开,崔玉贵闯将出来,冲着肃王倒头便拜:“奴才崔玉贵,叩见肃王爷!”

肃王笑着搀起,“起来,起来,崔公公瞧着也没什么事啊,怎么还学和尚闭关打坐呢?”

“让王爷看笑话了,我闭门不出,是在对着关老爷忏悔呢……”崔玉贵说罢,起身端详道,“嘿,数年未见,王爷还是神采依旧啊!”

“你不也一样吗?”肃王说着,向崔玉贵胸前轻擂了一拳。“身子骨还这么结实,听人说你撞邪惊疯,本王还在纳闷儿呢,想你老崔壮如牯牛,怎么会那般禁不住吓?哈哈哈……”

“唉,此事说来话长啊!”崔玉贵看着冯慎,“这位大人是?”

冯慎一揖道:“在下冯慎,见过崔公公。”

崔玉贵还礼,“冯大人客气了,眼下我草民一个,应该向你请安才是。”

冯慎忙逊道:“哪里,在下实不敢当。”

崔玉贵点了点头,又道:“殿口风大,有什么话,请王爷和冯大人入殿说吧。”

二人还没接腔,崔汉臣便插话道:“爹,这殿还能进人吗?这几天你解溲都在里头……别再熏着王爷和冯大人……”

“你这臭小子……”崔玉贵指着殿内角落里的便桶,笑骂道,“解溲有‘官房’,完事拿香灰一掩,能有什么味儿?”

肃王也笑道:“行了,当着本王和冯大人面上,可别揭你爹的短儿!就算真有味儿,我们只当是闻不见!”

见崔玉贵有说有笑,崔汉臣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他冲三人磕了个头,道:“爹,你们商量要事,孩儿就不打扰了,回头再来看您。王爷、冯大人,小人先告退了。”

“好”,崔玉贵挥了挥手,“你去吧,汉臣。”

望着崔汉臣离去的背影,肃王感慨道:“老崔啊,你得了个好儿子哪。”

崔玉贵谦道:“这小子大本事没有,心地倒还算过得去。嘿,总算老天可怜,叫我一个阉人收了个义子,死后去见崔家的祖宗,也勉强有个交待了。”

听他说话直爽,冯慎不由得对其增了几分亲近。其实肃王与崔玉贵也仅打过几次交道,只因性格相近,故而再见投缘。

三人入殿后,崔玉贵又将殿门反掩。见地面上凌乱的印了些干了的泥脚印,冯慎不禁打量起来。

崔玉贵道:“殿里被我弄的脏兮兮的,叫冯大人见笑了。”

冯慎道:“这几日崔公公不是一直闭殿不出吗?怎么会沾上了一脚泥?”

“是出事那天带进来的,那天我在泥地泡了一宿,回来连衣裳都没换,便直接进来躲着了。你瞧,我鞋帮上还沾着一层泥点子呢……”说着,崔玉贵一抬脚。

冯慎看去,他鞋上果然是泥迹斑斑。

崔玉贵顺手拍了拍鞋子,又问道:“王爷、冯大人,此番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肃王道:“老崔你猜着了,本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咱们都是爽快人,本王就直接说了吧。是这样,宫中发生了一桩诡案,老太后限命冯慎彻查。那案子事关珍贵妃,打听到你遇上的怪事,也跟珍贵妃搭边儿,所以就来你这里问问了。”

“事关珍贵妃?”崔玉贵问道:“王爷,那宫中的案子如何诡异法?”

肃王道:“冯慎哪,你给崔公公仔细说说吧。”

“是。”冯慎答应一声,便将那画像无缘无故地出现,又在慈禧面前无缘无故地流血泪等事详陈。

崔玉贵侧着头听罢,“嘿”了一声。“只是流了点儿血泪?看来,珍妃娘娘还没打算向老太后下手啊!”

“珍妃向太后下手?”

冯慎和肃王听了这话,双双大奇。“珍贵妃已死多年,并且她为何要对太后下手?”

“娘娘她……回来复仇了!”崔玉贵长叹一声,道,“王爷、冯大人,我老崔不知好歹,就斗胆高攀,当你们是知己人看了。”

“这话说的!”肃王道,“咱们很对脾胃,今天本王和冯慎,就交了你这个朋友!”

“多谢二位不嫌”,崔玉贵又道,“当着好朋友的面上,那我就没什么顾忌了。实不相瞒,当年珍妃娘娘,就是老太后下令处死的……”

肃王心下一凛,“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崔玉贵满脸悔意,“嘿嘿,老太后下的令,我老崔动的手,活生生的……就把娘娘给害死在井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