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水影墨池(第4/5页)

“啊?”众汛兵皆怔,“您不也说那是口邪井吗?”

“大伙小点声!”冯慎忙道,“方才那番言语,是我有意那样说的。我打算把躲在暗处的‘毒蛇’,给它引出洞来!”

“冯大哥,”香瓜忧心道,“虽然俺也不大信什么鬼呀神的,可那井里的冰……”

“井水是如何结冰的,我现在也想不通。”冯慎说着,将话锋一转,“不过那井底下,定然藏着恶徒。我朝那井中看时,发觉大德子兄弟俩的死因,既非溺亡亦非冻毙,而是被人用利器,双双刺穿了喉咙!”

众汛兵惊愤道:“竟……竟是这样!?”

“是的”,冯慎又道,“当下敌暗我明,一不留神便会着了恶徒的道。这样吧,待会我与香瓜折回去察探,兄弟们先行离去吧!”

“那怎么行啊?”众汛兵急道,“冯巡检,我们要是真撇下你们逃了,那还叫人吗?”

“大伙听我说,”冯慎道,“想必你们也看到了,这伙歹人功夫不弱,又藏在暗处使些诡异招数,与他们硬拼,恐怕讨不到什么便宜。所以,兄弟们回去报个信,请肃王爷调来兵马作后援!”

众汛兵齐道:“要是报信的话,单派个人去就行啊!”

“不,”冯慎摆手道,“人留下的越多,越容易打草惊蛇。有香瓜在这里帮衬,也便足够了!”

汛兵们还是放心不下,“冯巡检,你们这样做还是太冒险了。万一那歹人同伙不止一个两个,你与香瓜姑娘功夫再好,也难以对付啊!”

“这倒不必担心,”冯慎道,“若面对群敌,我与香瓜即便是无法与之抗衡,也会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况且我估计,那躲在暗处的同伙,应该不会多。”

众汛兵奇道:“这又是为什么啊?”

“原因很简单”,冯慎道,“你们想想看,假如双方都势均力敌,他们方才为何不与那假瓦匠一起,与咱们合力拼斗?又何苦冒着暴露的风险,频频对咱们耍下那些花招?”

“也是,”汛兵们道,“看来那些歹人,对咱们也有几分忌惮……”

“好了,”冯慎又道,“兄弟们不要在里耽搁了,速回衙门报信去吧。我得赶紧回到那井旁,想来这时候,同党也该露出马脚了!”

“那行吧,我们这就去找肃王爷。”众汛兵道,“冯巡检,那歹人不是善茬儿,你们多提防着点啊!”

冯慎点头道:“兄弟们放心,我有分寸!”

一干汛兵离开后,冯慎与香瓜又踅回了破庙中。等远远地能望见那口井了,二人便蹑起手脚,就近伏在一堵残墙之下。

透过稀疏的砖缝,冯慎悄悄朝井边打量。香瓜挨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丛箐横柯,幽阒沉寂,精怪般的树影投在地面上,显得斑驳陆离。香瓜打个哆嗦,又往冯慎身边挤了挤。

察觉到香瓜在微微颤抖,冯慎低声问道:“怎么了香瓜?你害怕吗?”

“有点……”香瓜老实地点了点头,“要是歹人,俺倒不害怕,俺就怕那井里,真锁着什么妖精。”

“不用乱想,”冯慎道,“那诸般怪异,无非是歹人的诡诈伎俩。”

“嗯,”香瓜道,“冯大哥,俺信你。等那同伙出来,俺保准儿能射中他!”

冯慎待要再说,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他忙将香瓜身子一按,“别出声,好像来了!”

二人连忙屏住呼吸,齐齐冲外看去。只见井栏边铁链摇绷,分明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朝外爬。

冯慎死死盯住古井,眼皮也不眨一下。不消片刻,井口处便探出个鬼头鬼脑的人来。那人一手搭住井沿,一手握着柄长杆兵器,四下张望了好一会儿,这才将身子完全从井里提出。踏上地面后,那人又东瞧西蹿,看上去极为谨慎。

那人阔嘴塌鼻,一双疤痢眼中闪着两道凶光。冯慎看清他手中兵刃后,暗自怒火中烧。那疤痢眼所持,是柄“麻紮枪”。这麻紮枪,又唤作“钩镰”。八寸枪尖上,侧伸出一只内曲的扁钩。枪头挺利似刺,扁钩有刃如刀。那寒光烁烁的钩端,与大德子兄弟俩颈间的致命伤,无不贴合。

疤痢眼转了一圈,只道官兵都跑光了,哪防备圮墙后还伏着人?没待冯慎吩咐,香瓜取弩便瞄。一搂机栝,钉箭便不偏不斜的,射中了疤痢眼的脚踝。疤痢眼怪叫一声,一头扎倒在地。

“干得好!”冯慎大喜,随即从墙后跃出。

听得有人扑来,疤痢眼顾不得足腕剧痛,掂起枪尾铁鐏,贴地强抡疾扫。这麻紮枪,可在阵前截锯马腿,若被它钩刃扫到,双踝必将齐断。冯慎足尖一点,险险越过钩锋,再一个滑纵,堪堪跃至疤痢眼身前。

若放在平时,疤痢眼定要抽枪回挂,可眼下他受伤倒地,手臂伸缩不便,还没等再攻,就觉腕上一震。手里麻紮枪,被冯慎一脚踢开老远。

疤痢眼撑起上身,正欲徒手反抗,斜刺里突然冲出香瓜,将腕间甩手弩,牢牢抵住疤痢眼脖颈。“别动弹,你给俺老实点!”

受制于人,疤痢眼立马就范,乖乖躺在地上,不敢再动。“好商量,都好商量……”

冯慎喝道:“说!你是什么人?”

疤痢眼迟疑一下,“我……”

“你什么你?”香瓜把弩尖又顶了顶,“快点说!”

“好好”,疤痢眼眨巴几下眼,“我们其实……其实是私酒贩子。”

“哼”,见疤痢眼目露黠色,冯慎压根儿不信。“好一伙武艺高强的私酒贩子!有这般本事,保镖、护院等诸多行当都能任意挑,还用得着去贩酒害命?”

“你这小哥说的是,”疤痢眼道,“我们就是受雇于人。只要雇主给得银子多,啥事也能干得……”

冯慎又道:“那雇主又是何人?”

“这谁知道啊?”疤痢眼道,“我就是个底下干事的,别说是雇主身份,就连模样也不曾见过!”

疤痢眼虽有问必答,可冯慎已然瞧出,他是一句实底儿也没交。望着横在不远的麻紮枪,冯慎暗忖道:这人与那假瓦匠所使的兵刃,皆非庸手可用。并且他二人行事诡谲、言辞狡诈,要牵出幕后黑手,只恐不太容易。

想到这儿,冯慎索性转问道:“之前井中异象,是你做的手脚?”

“没错,”疤痢眼张嘴便道,“什么水现血字啊、盛夏结冰啊全是我干的!”

虽已猜到大概,可疤痢眼招认的如此痛快,倒也出乎冯慎所料。

“还真是你们耍的花招啊?”香瓜追问道,“你到底咋弄的?俺差点就信了……”

“想知道啊?那我就给你们说说。”疤痢眼笑笑,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的,朝香瓜腕上瞥了瞥。“不过小姑娘,你把那弩拿开些,我脚都伤成这样了,还怕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