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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托比怎么说呢?”

灰毛狗丧气地叹了一声,又睡着了。

“托比?”康妮突然显得很孤寂,“哦,小托比死样怪气地对我说,现在潘西·阿勒莱恩是头头。调拨人员是潘西的职权范围,不是托比的事。我马上就知道出了问题,但是我当时还以为是托比的问题。”她沉默不语。“这该死的炉火,”她不高兴地自言自语道,“你一转过去,它就灭了。”她已经失去了兴趣。“下文你都知道了。报告递给了潘西。‘那又怎样呢?’潘西说,‘波里雅科夫曾在俄国军队里待过。俄国军队很大,并不是在俄国军队里打过仗的人都是卡拉的特务。’真奇怪。批评我的推论不科学。我问他:‘这是谁说的?’他说:‘这还算不上是推论,这是归纳。’‘亲爱的潘西,不论你是从哪里学会这些术语的,你说话的口气听来像个蹩脚大夫。’亲爱的,他听了很不高兴!但是为了安慰我,托比派人去盯阿力克斯,结果当然没有什么。我就说:‘搜查他的房子、他的汽车,什么都搜查一遍!拦截他,派人去窃听!假装弄错人,搜他身上。不管是什么,反正都要试一下,因为可以打赌,阿力克斯·波里雅科夫一定是英国地鼠的联络员!’因此潘西把我叫了去,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又是苏格兰腔——“‘你别再管波里雅科夫了。把他忘掉吧,懂吗,你这个傻女人?你和你的波里什么夫可叫人烦死了,以后别管他了。’接着又来了一封不客气的信。‘我们已经谈过话,你已经表示同意’,副件给了管人事的婆娘。我在下面批了‘同意前句,不同意后句’退给了他。”她改用带兵的口吻:“‘康妮,你脑子糊涂了。该是让你到现实世界去见识见识的时候了。’”

康妮已烂醉如泥。她一屁股坐在自己的酒杯上,双目紧闭,脑袋不断地往一边倒。

“我的天,”她又醒了过来,轻声说,“我的天。”

“波里雅科夫有没有一个跑腿的?”史迈利问。

“为什么他要个跑腿的?他是文化参事,文化参事不需要跑腿的。”

“科马罗夫在东京有一个。这是你自己说的。”

“科马罗夫是军人。”她不高兴地说。

“波里雅科夫也是。你瞧见过他的勋章。”

他握着她的手,等着。终于她说,兔子拉宾,大使馆的文书兼司机,一个笨蛋。起先她弄不清楚他是什么人。她怀疑他就是化名为伊夫洛夫的勃洛特。但是她无法证实。反正也没有人愿意帮助她。兔子拉宾大部分时间在伦敦周游闲逛,看女人,又不敢搭讪。但是后来她逐渐弄清楚关系。波里雅科夫举行了一次招待会,拉宾帮忙斟酒。半夜里波里雅科夫把拉宾叫了进去,半小时后拉宾出去,大概是去发电报。波里雅科夫飞到莫斯科去时,兔子拉宾就搬到大使馆里,住到他回来。康妮口气坚定地说:“他是在代替他值班,没有问题。”

“这你也报告了?”

“当然也报告了。”

“后来呢?”

“康妮被辞退了,拉宾高高兴兴地回国了。”康妮吃吃一笑。她打了个呵欠。“啊呀,”她说,“冬至前后,可真冷。乔治,我没有泼你冷水吧。”

火已经灭了。楼上传来了“砰”的一声,可能是珍妮和她的情人。康妮慢慢地哼起来,接着随着曲调摇摆起来。

他仍不走,想使她高兴起来。他又替她斟了酒,这终于使她高兴起来了。

“来,”她说,“我给你瞧瞧我的勋章。”

于是又东搬西找的。她放在一只旧公文包中,史迈利得从床底下把它拉出来。她先拿出一个真的勋章,放在一个小盒子里,还有一张打字的奖状,上面的化名就是她工作的名字康斯坦斯·沙林格,列名于首相传接见嘉奖的名单上。

“因为康妮是个好小姐,”她解释道,脸颊贴着他,“而且爱她所有漂亮的男朋友。”

接着是圆场以前人员的照片:康妮在战时穿着皇家海军女子服务队服装的照片,她站在杰比第和破译专家比尔·马格纳斯之间,那是在英国某个地方照的;康妮与比尔·海顿和吉姆·普莱多的照片,一边一个,他们穿的是打板球的球衣,三个人都显得很高兴,那是在沙拉特夏季训练班照的,身后是一片很大的场地,草都剪得短短的,阳光灿烂,打靶场上的瞄准靶闪烁着。接着是一块很大的放大镜,镜片上刻着缩写字母,那是罗埃、潘西、托比等许多人“送给亲爱的康妮,永远不要说再见!”的。

最后是比尔自己的特殊礼物,这是一张漫画,画的是康妮趴在肯辛顿王宫花园,从望远镜里偷看苏联大使馆,上款是“带着爱和怀念送给最最亲爱的康妮”。

“你知道,剑桥这里仍记得他。天之骄子。基督教会学院教员休息室还有他的两幅油画。他们常常挂出来。有一天翟理斯·兰格莱在高街遇到我,问我有没有关于海顿的消息。我记不得怎么回答了,有还是没有。你知道吗,翟理斯的妹妹仍在管理安全联络站?”史迈利不知道。“翟理斯说:‘我们很想念他,他们现在再也培养不出比尔·海顿那样的人才了。’翟理斯至少有一百零八岁了。他说,他在大英帝国成为一个肮脏字眼以前教过比尔现代史。他还问到吉姆的情况。可以说是他的另一个化身,哈哈。你从来不喜欢比尔是不是?”康妮东拉西扯地说着,一边把这些东西都装在塑料袋里,用布包起来,“我一直没有弄清楚是你妒忌他,还是他妒忌你。我想大概是他太时髦了。你总是不相信漂亮的外貌,当然只指男人而言。”

“亲爱的康妮,别胡说八道了。”史迈利这一次可没有防备,感到很尴尬,马上反驳道,“比尔和我是很好的朋友。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没有什么,”她几乎已经忘掉了,“我有一次听说他和安恩在公园里骑马,就此而已。他不是她的表兄吗?我一直以为,要是办得到,你和比尔在一起合作真是很合适的。你能恢复传统的精神。那个苏格兰鬼可不行。由比尔重建班底,”——她又露出了讲童话的笑容——“而乔治——”

“乔治来收拾残局。”史迈利给她提示说,他俩都笑了,不过乔治的笑是假的。

“亲我一下,乔治,亲康妮一下。”

她带他从菜园出去,那是她房客走的一条路,她说他一定喜欢走这条路,不喜欢走另外一条路,免得看到隔壁花园那头哈里逊公司新盖的一排难看的平房。天空在下毛毛雨,夜雾之中隐约可以看到几颗淡淡的星星。在马路上,卡车隆隆而过,穿过夜幕,向北驶去。康妮突然害怕起来,抓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