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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谁赢了,先生?”

一个叫普里布尔的新生,穿着睡衣,嘴上还全是牙膏,到医务室去。有时,那些学生会毫无理由地向吉姆说话,大概是因为他的个子和背吸引了他们。

“先生,我是说球赛,和圣埃尔明队的球赛。”

“是圣维尔明队。”另外一个学生插嘴道,“是啊,先生,到底谁赢了?”

“先生,他们赢了,先生,”吉姆吼道,“要是你们看了,先生,你们就知道了,先生。”他假装进攻,挥着一个大拳头,把两个学生都赶到走道对面舍监的医务室。

“晚安,先生。”

“晚安,小鬼。”吉姆一边说,一边跨进另外一边的病房,从这里可以看到教堂和坟场。病房没有开灯,他不喜欢它的样子和气味。晚饭后有十二个孩子躺在昏暗中,迷迷糊糊地发着烧。

“是谁?”一个粗哑的嗓子问。

“是犀牛,”另一个回答,“喂,犀牛,谁赢了圣维尔明队?”

直呼吉姆的绰号是大不敬的事,但是病房里的孩子觉得这里可以不受纪律的约束。

“犀牛?谁是犀牛?不认识他。不知道这个名字,”吉姆站在病床之间说,“把手电筒藏起来,这里是禁止的。轻而易举地,他们就赢了。圣维尔明队十八比零。”那扇窗户几乎和地面一样高,有个炉栏挡在前面不让孩子们爬过去。“后卫线太糟糕。”他喃喃地说,一边往下看。

“我不喜欢橄榄球。”一个叫史蒂芬的孩子说。

蓝色的福特汽车停在教堂背后的榆树林里。从楼下看是看不到的,但并不像是存心藏起来。吉姆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离开窗户有一步远,观察那汽车有什么地方露出马脚。天很快就黑了,但是他的眼力很好,他知道该注意些什么地方:惹眼的天线、给跑腿用的第二面侧镜、长途开车后的痕迹。孩子们感觉到他的专心致志,都开起他的玩笑来。

“先生,在看鸟吗?好看不好看,先生?”

“先生,我们失火了吗?”

“先生,她的腿长得怎么样?”

“天啊,先生,难道是阿隆逊小姐?”大家听到这话都吃吃地笑起来,因为阿隆逊小姐又老又丑。

“闭嘴,”吉姆叱道,很生气,“无礼的蠢猪,闭嘴。”

楼下会客厅里,瑟斯古德在晚预习之前点高年级学生的名。

阿贝克隆比?到。阿斯特?到。布拉克纳?生病了,先生。

吉姆仍旧看着,这时车门开了,乔治·史迈利小心地下了车,穿着一件厚大衣。

走廊里响起了女舍监的脚步声。他听到她鞋子橡皮后跟擦地的声音和酒精瓶里体温计的碰撞声。

“我的好犀牛,你在我的病房里干什么?把窗帘拉上,你要他们都得肺炎死吗?威廉·梅里杜,马上坐起来。”

史迈利在锁车门。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带什么东西,甚至公文包也没有带。

“格林维尔楼里大家都在等你呢,犀牛。”

“好吧,我这就去,”吉姆精神抖擞地又说一句,“大家晚安。”就大步走到格林维尔宿舍楼去了,他答应要跟他们讲完约翰·巴肯的一个故事。他在大声念的时候,发现有些声音发不出来,好像塞在喉咙里了。他知道头上在冒汗,他心里嘀咕背上一定又在流脓了,等读完的时候,他的下巴感到有些僵硬,那不完全是因为大声朗读的缘故。但是所有这一切,与他跨进寒冷的夜晚空气里,心中越来越感到的气愤相比,一点也不足道。他在杂草没膝的院子里犹豫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教堂。他只需要三分钟不到,就可以到教堂里,从座位底下把胶带拉开,取出手枪,插在腰带里,在左边,枪口朝里,贴着下腹……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不用如此,因此他就直接往自己的拖车走去,放声唱着“嗨,打炮打炮”,尽管他嗓门不高,而且走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