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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三小时中,孟德尔的监视只得到三次补偿。一小时一次,并不算多。九点半的时候,一辆蓝色的福特小货车送来了两个人,带着的东西看上去像是弹药箱。他们自己开了门,进去了以后,就又马上关上。孟德尔把看到的情况轻声打了电话。十点的时候,交通班车来了,吉勒姆事先也把这告诉了他。交通车从下面单位收集热门文件,周末送到圆场保管。它经过的单位按次序是布里克斯顿、阿克顿、沙拉特,最后是海军部,到圆场时大约十点钟。这次它准时到达,有两个人从大楼里出来帮忙卸下。孟德尔也作了报告,史迈利耐心地以“谢谢你”作答。

史迈利是坐着的?像孟德尔那样在黑暗里?孟德尔觉得他大概也是在黑暗里。他认识的怪物不少,史迈利是最怪的。看他样子,连单独过马路也不会,但是他比刺猬还善于保护自己。孟德尔心里想,这些搞特务的。我一辈子追捕坏蛋,今天怎么干起这个来了?破门而入,站在黑暗中侦察间谍。对于间谍,他从来感到不怎么样,但是后来遇到了史迈利以后,才改变了看法。他原来认为他们都是一些外行,像大学生,挺碍事的。认为特别分局为了自己,也为了社会公众,对他们最好是敬而远之。结果却遇到了史迈利和吉勒姆这两个例外。他今晚想的就是这个。

一个钟头以前,十一点不到,来了一辆出租车。这是一辆用伦敦普通出租车牌照的汽车,开到戏院门前停了下来。即使这样的事,史迈利也事先告诉过他:部门里的人坐出租车有不开到门口的习惯。有的停在福尔斯书店门口,有的停在老康普顿街,或者街上随便哪家店门口,各人都有一个偏爱的掩护地点,戏院则是阿勒莱恩偏爱的地点。孟德尔从来没有见过阿勒莱恩,但是他听到过他们对他的介绍,因此他从望远镜中看去时,一眼就看出是他,毫无疑问,一个身材高大、动作迟缓的人,穿着一件深色大衣。他甚至注意到那个出租车的司机因为给的小费太少,做了一个鬼脸,骂了他一句,但阿勒莱恩正忙着在掏钥匙,没有理他。

吉勒姆解释过,前门没有加闩,只是上了锁。安全措施是在你走到过道尽头向左转时开始的。阿勒莱恩住在五楼上。你看不到他窗户的灯光,但是有个天窗,开了灯,烟囱就会露光。果然,他看到烟囱发黑的砖块上出现了一片黄光——阿勒莱恩进了房间。

孟德尔心里想,年轻的吉勒姆需要休假。这种情况他看到过:硬汉一到四十岁就垮了。他们瞒着不让人家知道,假装不是那样,依靠着前辈,结果最后证明前辈根本不成气候,于是总有一天闹穿了,他们所崇拜的人垮了下来,他们只好坐在办公桌前,泪水掉在吸墨纸上。

他原来把电话机放在地上,这时拿起话筒来说:“看上去是锅匠进了门。”

他报告了出租车的车牌号码,然后又继续监视。

“他的样子怎么样?”史迈利低声问。

“很忙。”孟德尔说。

“该忙了。”

孟德尔心里嘉许地想,不过这一个是不会垮的。史迈利是棵外表虚弱的橡树。你以为吹一口气就可以把他吹倒,但是一遇风暴,他是最后硕果仅存仍在那里的一棵树。他正在这么想时,又有一辆出租车停在大门口,一个行动迟缓的高个子一步一级小心地爬上台阶,好像一个心脏不好的人。

“你的裁缝来了,”孟德尔对着话筒低声说,“等一等,还有士兵。看起来是要开全体会议了。我说,你别着急。”

一辆奔驰一九〇旧型汽车从埃尔汉街急驰出来,就在他的窗口下面拐弯,很勉强地拐到查令十字街北口停了下来。车中下来一个年轻粗壮的人,一头姜色的浓发,他砰地关上车门,穿过马路进了门,急忙中连钥匙也来不及掏出来。一会儿以后,四层楼又亮起了一盏灯,那就是罗埃·布兰德到了。

孟德尔心里想,现在我们要知道的就是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