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喷泉咖啡(第3/3页)

“我觉得有件事得问问你,芬南太太。非常抱歉,我又来打扰你了。”

“我看是关于那个电话的吧。早上传呼中心打过来的那个电话。”

“是的。”

“我就知道这会让你想不明白。一个失眠的人居然会要别人一早打电话过来。”她试图保持一种爽朗的语调。

“是啊。这确实挺奇怪的。你经常去剧院吗?”

“是的。两个星期就去一次。我是韦布里奇26戏剧俱乐部的成员。无论他们演什么,我都尽量去。每次演出的第一个星期二,他们都会自动给我留一个位置。通常,我先生在星期二都会工作得很晚。他从来没跟我一块儿去过,他只会去古典剧院。”

“但他喜欢布莱希特27,对吧?他在伦敦看柏林剧团28的演出时还是非常激动的。”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这种笑非常迷人,她的整张脸就跟小孩高兴时一样亮堂。

史迈利脑子里飞速闪过艾尔萨·芬南还是个孩子时的图景——一个瘦瘦高高、活泼机灵的野丫头,就跟乔治·桑29笔下的“法黛特”一样——既是一个女人,又是一个伶牙俐齿、谎言连篇的女孩。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巧言令色的少女30,孑然一身,抗争起来就跟猫一样。他还看到她在集中营里蜷作一团,饿得前胸贴后背,为了自保,打斗起来不留情面。从她这笑容中见到早年纯真的光芒,以及后来为了生存而斗争时的刚硬武器,这让人感觉悲哀。

“我想,这样解释那通电话还是比较傻的。”她说道。“我的记忆力很差——真的非常差。出门购物,忘记要去买什么东西。在电话里跟人约好了,放下电话就忘了个一干二净。我让大伙儿周末过来,结果人家到了,我们却在外头。有时候,当我要去记住某件事,我就会给传呼中心打电话,让他们在约定时间的前几分钟给我提个醒。这就像是给某个人的手帕打个结记事,只不过这个结并不能自个儿给你打电话,对吧?”

史迈利凝视着她。他感觉喉头很干,在开口说话之前必须吞咽一下口水。

“那这个电话打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呢,芬南太太?”

那迷人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好了。我可是一点儿都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