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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可惜不见人。”

伍德罗读到,若说非洲是领养特莎·奎尔的国家,非洲女人就是接纳她入会的宗教。

不论战场何在,不论禁忌为何,特莎都奋战到底。为了帮我们奋战,她出席光鲜亮丽的香槟酒会,出席光鲜亮丽的晚宴,以及其他任何有胆邀请她参加的宴会,而她传达的信息都是同一个。惟有解放非洲妇女,才能解救我们免受男性同胞一错再错与贪污贿赂之害。特莎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坚持要与她热爱的非洲妇女一起生下她的非洲小孩。

“我的天啊。”伍德罗轻轻惊叹。

“我其实也有那种感觉。”多诺霍附和。

最后一段全以大写字体印刷。伍德罗机械地接着看下去:

再会了,特莎母亲。我们是你勇气的子女。感谢你,感谢你,特莎母亲,谢谢你赐给我们生命。阿诺德·布卢姆就算能苟延残喘,你却处在死无复生的境地。如果英国女王能追赠封号,请勿像波特·科尔里奇先生臣服于满足现状的英国政府而封为骑士那样,我们希望女王能追赠特莎维多利亚十字勋章。你是我们的特莎母亲,我们的朋友,因为你面对后殖民主义的偏见表现出超凡的骑士风范。

“最厉害的其实还在后面。”多诺霍说。

伍德罗翻过来看。

特莎母亲的非洲婴儿

特莎·奎尔认为,以肉身追随理念是颠扑不破的人生真理。她也期望借此抛砖引玉。特莎住进内罗毕的乌护鲁医院期间,她最亲近的友人阿诺德·布卢姆医生每天过去探望,此外根据部分报道,多数晚上也过去看她,甚至带了行军床,方便自己在病房里陪她过夜。

伍德罗将报纸折叠好,放进口袋里。“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交给波特看。我应该可以留着吧?”

“任你处置,老弟。本公司免费提供。”

伍德罗往门口走去,多诺霍却没有跟着走的迹象。

“要不要一起走?”伍德罗问。

“想再待一会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想对可怜的贾斯丁问候一下。他在哪里?楼上吗?”

“我还以为我们达成了共识,不要去找他。”

“有吗,老弟?没问题。下次好了。房子是你的,客人也是你的。你该不会也把布卢姆藏在这里吧?”

“少乱讲话了。”

多诺霍并不因此罢休,大步慢跑到伍德罗身边,故作姿态地屈膝。“要不要搭便车?车就停在附近,省了你开车出去。这么热不适合走路。”

伍德罗还是有点担心多诺霍会临时改变主意,想回去看贾斯丁,所以同意搭便车,看着他的车子平安开过坡顶。波特和韦罗妮卡·科尔里奇都在庭园里晒太阳。公署的萨里郡式豪宅坐落于他们身后,前面是无懈可击的草坪和没有杂草的花床,这是一个有钱的股票交易员的庭园。科尔里奇坐在秋千摇椅上,正在看着标为急件的公文。他的金发妻子韦罗妮卡穿着矢车菊蓝的裙子,头戴松垮的草帽,伸展四肢躺在草地上,旁边是加了软垫的幼儿游戏圈,女儿萝西躺在上面左右摇摆,欣赏着手指间的橡树叶子,韦罗妮卡则在一旁哼歌给她听。伍德罗将报纸递给科尔里奇,等着他骂脏话。结果没骂。

“这种垃圾有人看吗?”

“我猜大概全市每个无聊的上班族都会看吧。”伍德罗的语调呆板。

“他们下一站是哪里?”

“医院。”他回答,心往下沉。

伍德罗坐在科尔里奇书房的一张灯芯绒扶手椅上,一边聆听科尔里奇以无线电与他讨厌的伦敦上司谨慎交谈,无线电竟被锁在书桌抽屉里。伍德罗一面回想着重复出现的影像,而这幅影像,一直要到他死去的那天才有可能消除。他看着自己白人的身躯以殖民地主人的速度,走在乌护鲁医院拥挤不堪的走廊上,只有在抓到身穿制服的人问路时才稍停,要走哪个楼梯才对,哪扇门才对,哪个病房才对,哪个病人才对。

“死佩莱格里说,整件事全部掩盖起来。”波特·科尔里奇一边高声说一边用力挂掉电话,“快点扫得远远的,尽可能找个最可行的理由。他的一贯作风。”

伍德罗透过书房的窗户看着韦罗妮卡将萝西从游戏圈里抱出来,背着她走向屋子。“我们不是已经在做了吗?”他反驳,思绪却仍处于遐想状态。

“特莎在业余时间做什么事,别人管不着。包括她跟布卢姆乱搞,也包括她追求的什么高贵理想。以下的说法不准刊登,只有在有人询问的时候才说:我们尊重她的“圣战”,不过认为她常识不足,是怪人一个。而且我们不能对八卦媒体不负责任的报道发表看法。”他停顿一下,拼命压抑住自己的恶心。“还要我们到处宣传说她疯了。”

“到底为什么我们要那样做?”——突然清醒过来。

“不必去想什么道理。她因为婴儿夭折而精神失常,在这之前就已经情绪不稳。她去伦敦看过精神科医生,这一点可以派上用场。这种做法太烂,我很讨厌。她的葬礼是什么时候?”“最快在下礼拜三四。”

“不能再早一点吗?”

“不能。”

“为什么不能?”

“我们在等验尸报告。葬礼必须事先预订。”

“要不要来杯雪利酒?”

“不用了,谢谢。我想回办公室。”

“外交部要我们装作苦了很久。她是我们的十字架,我们却勇敢地背着。你能装作苦了很久吗?”

“大概装不出来。”

“我也不行。要我装,我会吐血。”

他这句话讲得很快,充满颠覆意味与坚信不疑的口气,伍德罗一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毛病。

“可恶的佩莱格里说这是最高指示,”科尔里奇继续说,语调尖酸轻蔑,“不准怀疑,不准背叛。你能不能接受?”

“大概可以。”

“太好了,你。我就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了。她向外提出抗议的——她和布卢姆——两人一起或分开——对任何人,包括你和我在内——任何奇思异想——不管是与动物、植物、政治或药物——”科尔里奇停顿良久,令人难以忍受,双眼盯着他看,眼神热切,仿佛是外人命令他变节——“都不在我们了解的范围了,我们彻彻底底完完全全不知道。你懂了没有?要不要我用神奇墨水写在墙上?”

“你讲得很清楚。”

“因为佩莱格里自己讲得很清楚。他才不会讲得不清不楚。”

“对,他不会。”

“她从来没给你的那个东西,我们有没有复印?那东西我们从来没看过、没碰过,也从来没有玷污过我们洁白如雪的良知。”

“她给过我们的东西,全交给了佩莱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