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鉴定 55

法国,巴黎,米农梅妮拉路

温伯格中心就在玫瑰路街角。汉娜和拉冯在中心里复印了几份名单,然后把它们锁了起来。拉冯把原件稳稳当当地放在他的皮包里,然后与汉娜一起乘地铁到达米农梅妮拉路,最后步行两分钟到达“古董科学家”。门上挂着“正在营业”的标牌。拉冯欣赏了一会儿橱窗展品,准备开门进去。门是锁着的。于是汉娜按响门铃,门立即开了。

站在门内接待他们的人与拉冯的个子差不多,但在其他方面,却与他截然相反。拉冯穿着随便,身上披着好几层起皱的衣服;莫里斯·杜兰德则穿着一套优雅的蓝色西服,戴着一条博若莱新酒颜色的宽领带。拉冯头发稀疏蓬乱;杜兰德的修道士环发整齐服帖。他礼貌地亲吻汉娜·温伯格的双颊,然后与拉冯握手。他的手出人意料地有力。拉冯握住他的手时,觉得自己碰上了一位行家里手的目光,不太舒服。如果拉冯没看错的话,莫里斯·杜兰德的感觉也一样。

“你的店很漂亮,杜兰德先生。”

“谢谢,”这位法国人回答道,“我把它看成是抵御风暴的避风港。”

“什么风暴,先生?”

“现代性。”杜兰德立即回答。

拉冯报以感同身受的微笑:“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真的吗?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先生?”

“考古。”

“真有意思,”杜兰德说,“我小时候对考古特别感兴趣。实际上,我以前还考虑过要不要学它。”

“那为什么没学呢?”

“灰尘。”

拉冯扬起眉头。

“我不喜欢把自己的手弄脏。”杜兰德解释道。

“这确实有所妨碍。”

“很多的妨碍,我觉得。”杜兰德说,“那你主要研究哪方面呢,先生?”

“圣经考古学。我大部分时间都在以色列工作。”

杜兰德两眼睁得老大:“圣地?”

拉冯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我一直都想去那里看看。你现在的工作地点呢?”

“加利利。”

杜兰德似乎很动容。

“你信教,杜兰德先生?”

“虔诚的教徒。”他认真地看着拉冯,问,“你呢,先生?”

“有时候信。”拉冯说。

杜兰德转向汉娜·温伯格:“歌剧眼镜那批货终于到了。我给你留了几副好的。你想看看吗?”

“实际上,我的朋友有一些事情想和你谈谈。”

杜兰德重新把目光转向拉冯。他的眼里除了一丝丝的好奇之外没有别的情感。但拉冯再次感觉到,杜兰德也在观察自己。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当然可以。”

杜兰德伸手指向店面背后的走廊。拉冯走进第一间办公室,听见身后的关门声。他转过身来,发现莫里斯·杜兰德的表情已经不如刚才那么和蔼了。

“说吧,有什么事?”

拉冯从背包里拿出那张蜡纸套。

杜兰德的目光没有离开拉冯的脸,“我把那份文件交给温伯格夫人,条件是她不准说出我的名字。”

“她试过了,但我说服她改变了心意。”

“你一定很擅长说服人。”

“其实,也没那么难。我只是告诉她,很多人因为这三张纸丢了性命。”

杜兰德的表情仍然没有变。

“大多数人听到这种事情都会有一点不安。”拉冯说。

“也许我没那么容易被吓到,先生。”

拉冯把纸套放回背包里,“我听说你是从一架望远镜里面找到这份文件的。”

“18世纪晚期的一架。铜木结构。英国多伦德。”

“这就奇怪了。”拉冯说,“我很确切地知道,这份文件藏在一幅叫作《年轻女人的画像》的伦勃朗油画里。我还知道最近那幅画被抢了,有个人还在抢劫过程中死了。但是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件事。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到这份文件的,但你应该知道,有一些很危险的人在找它。而且那些人至今还以为文件藏在画里面。”拉冯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杜兰德先生?”

“我想我明白,”杜兰德谨慎地回答,“但是我不知道什么伦勃朗油画——也不认识相关的什么人。”

“你确定吗,先生?”

“恐怕是的。”

“但或许你偶尔也听到一些消息。或者你在圈内有朋友听到一些消息。可能知道那幅画下落的朋友。”

“我没有和艺术圈的人交朋友的习惯。他们经常看不起我这种人。”

拉冯递给杜兰德一张名片,“但如果你哪天听到那幅伦勃朗的消息——任何消息——请你打这个电话。我能保证为你完全保密。放心,我只想找回那幅画。还有,请一定小心。我不希望你遭遇什么不测。”

杜兰德把名片塞进口袋里,一副明显想尽快结束交谈的样子。“我希望我能帮上忙,先生,但恐怕我没办法。你还有什么其他事吗?我应该回店里去了。”

“没有,没事了。谢谢你。”

“不用谢。”

杜兰德打开房门,拉冯抬脚准备离开,但又停住了,转过身来。“哦,杜兰德先生,还有一件事。”

“什么?”

“记住,上天在看着你。不要让他失望。”

“我会记住的,拉冯先生。”

黄昏时分,伊莱·拉冯和汉娜·温伯格在协和广场分别。汉娜乘地铁回马莱区,拉冯则步行至不远的拉伯雷路3号:以色列大使馆。凭借着“大宝藏”行动赋予他的权力,他命令组织驻巴黎站长派人保护汉娜·温伯格,并且派一组人监视莫里斯·杜兰德。随后,他要求站长给他派一辆车和一名司机,送他去戴高乐机场。“让司机带上枪,”拉冯说,“今后条件允许的话,我再跟你解释为什么。”

拉冯赶上了8点50分法国航空公司飞往希思罗的航班,买到了一张经济舱的票。当晚11点,他筋疲力尽地走进海格特区安全屋前院。一踏入屋内,一帮正在热情欢呼的人齐刷刷地看着他。他望着加百列,问:“有人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阀门、管道、真空泵、波纹管、压热器、供料系统、回收系统、变频器、电机外壳、分子泵、转子、磁铁。”

“他在卖离心机给他们?”

“不光是离心机,”加百列说,“圣人马丁·兰德斯曼在向伊朗提供建造铀浓缩厂所需要的一切设备。”

“我还以为我今天的成果算重大发现呢。”

“你发现什么了?”

“没什么。”拉冯举起蜡纸套,“就是库特·沃斯的苏黎世银行账号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