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罗马的一家旅馆 20

罗马

第二天早上八点,西蒙·帕斯纳来到了这间安全公寓。他是个矮个子,有些胖,不过看起来结实有力,他的头发像钢丝一样,宽大的脸颊上长着粉刺。他满脸胡须,眼圈通红,昨晚一定没有睡觉。他进了屋,一句话也不说,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把晨报放在厨房的桌子上。所有报纸的头条新闻无疑都是圣洛伦佐区发生的枪战。止痛药的药效还没过,加百列仍然昏昏沉沉的,他往楼下看了一眼,连做表情的力气都没有。

帕斯纳见到加百列后,吞下半杯咖啡,脸一沉,说道:“你把我这儿搅得一团糟。当接到紧急通报说,伟大的加百列·艾隆正在逃亡,需要人接应时,我还真是吃了一惊。我还以为,如果加百列·艾隆到某个地方去故意拖谁下水的话,那么扫罗王大街的人都会常识性地通知附近的主管人员。”

“我来罗马不是想拖谁下水。”

帕斯纳打断他说:“别狡辩了,你就是这么做的。”

基娅拉来到了厨房,帕斯纳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穿着一件长浴袍,头发洗后还没干,全部梳到了脑后。她倒了杯咖啡,然后在桌边挨着加百列坐下。

帕斯纳说:“如果意大利方面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会毁了我们建立起来的伙伴关系,他们肯定再也不会跟我们合作了。”

加百列说:“我知道,不过,我来这儿不是为了杀人。是他们想杀了我。”

帕斯纳拉出一张椅子,然后坐下来,厚实的前臂搭在桌子上:“那你来罗马干什么,加百列?别拿废话糊弄我。”

加百列告诉帕斯纳,他来罗马是为了给沙姆龙办事。帕斯纳一听,把他那圆圆的脑袋扭向后面,冲着天花板长出了一口气:“沙姆龙?怪不得扫罗王大街的人都不知道你来这儿的目的。看在老天的份上!我早应该想到背后的人是那个老家伙。”

加百列把报纸拿开。他觉得事先确实应该和帕斯纳解释清楚。知道皮特·马龙被杀后还冒险来罗马,这种做法确实欠考虑。他低估了敌人的实力,还把烂摊子留给帕斯纳收拾。为了让脑子清醒些,他喝下一整杯咖啡,然后从头到尾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帕斯纳。期间,基娅拉一直看着他。加百列讲到一半的时候,帕斯纳还能保持冷静,等到快讲完的时候,他开始紧张地抽起烟来。

帕斯纳说:“听你这么说,他们应该是跟踪了罗西,是罗西把他们引到你那儿去的。”

“罗西好像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当时在我房间的时候,他就不停地往窗外看。后来,他发现那些人来抓我们,不过已经太迟了。”

“你待的那间屋子里有线索可以证明你和机构的关系吗?”

加百列摇摇头,然后问帕斯纳是否听说过一个叫“十字维拉”的组织。

帕斯纳说:“在意大利,总会有那么一些关于秘密帮会和梵蒂冈丑行之类的流言。还记得八十年代的时候,曾经传过一段P2的丑闻吗?”

加百列在心里回答说,这还真不太清楚。

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意大利警方发现了一份文件,上面说确实存在这样一个右翼秘密帮派,它已经把触手伸到了政府、军队以及情报组织的最高领导层。当然了,也包括梵蒂冈在内。

帕斯纳继续说道:“我听过‘十字维拉’这个名字,不过不怎么相信。直到现在也是。”

“我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我们明晚把你送走。”

“去哪儿?”

帕斯纳把头扭向东方,从他那黯然的眼神来看,加百列知道,他指的就是以色列。

“我不想回以色列去。我想找出杀害本杰明的凶手。”

“你现在不能待在欧洲。他们在到处抓你。你得回家一一暂时的。沙姆龙不再是主管了,勒夫才是,他不会让一个老头的冒险行动拖累他的计划。”

“你要怎样把我送出国?”

“就像把瓦努努送出去那样,用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也是沙姆龙设计的一次冒险行动。”

莫迪凯·瓦努努曾经是一名原子设备厂的工人,但他对这项工作并不满意。后来,他向伦敦一家报社揭露说,以色列设有核武器军火库。于是,一个名叫切尔·班托夫的女特工把他从伦敦引到罗马,在那里,他被绑架到一艘小船上,然后被运到了停靠在意大利海岸线以外的以色列航舰上。外界很少有人知道事件的真相:瓦努努泄露以色列机密的背叛性行为是沙姆龙精心设计并一手操控的,他要用这种方式警告敌方,他们根本不可能在核武器方面赶超以色列,同时,以色列还可以堂而皇之地向公众否认持有核武器这一说法。

帕斯纳说:“瓦努努离开意大利的时候被五花大绑,还让人打了镇静剂。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我想你应该可以免受这种屈辱。”

“我们从哪儿上船?”

“费米奇诺机场附近有一处海滩,那里就很好。九点钟的时候,你坐摩托艇从那里出发。驶出海岸5海里之后,你会看到一艘远洋摩托快艇,开艇的是我们的人。他是为机构效力的,不过多年来他一直担任指挥海上炮艇的职务。他会带你回特拉维夫。在海上待几天,会对你有好处。”

“那谁带我到远洋快艇那儿呢?”

帕斯纳看了看基娅拉:“她是在威尼斯长大的,特别擅长这个。”

加百列说道:“她倒是很会骑摩托车。”

帕斯纳从桌子那边歪过身子:“你应该看看她拿伯莱塔手枪时候的样子。”

艾瑞克·兰格早上九点抵达费米奇诺机场。过了通关和护照检查之后,他看到拉希德·侯塞尼派来的人正站在终点站大厅里,手里拿着一块褐色的纸牌,上面写着“特雷西罗技术公司:鲍曼先生”。车停在机场外的有棚停车场里,那是一辆旧式米色蓝西亚汽车,停放得有些过分小心翼翼。那人说他叫阿齐兹,讲英语,带着一点英式口音。像侯塞尼一样,他身上也带些学术气息。

在阿文丁山的山脚处,有一处旧公寓,他开车把兰格带到那里,然后领他上了摇摇欲坠的螺旋形楼梯。小阳台上安装了一台卫星信号接收装置,连接在室内的电视上,除了这台电视之外,屋里什么家具都没有。阿齐兹给了兰格一把马科洛夫九毫米口径手枪,枪口上装有消音器,接着他便到厨房里煮土耳其咖啡去了。他们像贝多因游牧人一样盘腿坐在地上,喝着咖啡,看着卡塔尔半岛电视台播放的战况。这位巴勒斯坦人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美国烟。一看到令他愤怒的场面,就用阿拉伯语骂上几句。

下午两点,他下楼到商店里买了些面包和奶酪。回来的时候看见兰格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美国有线电视台播放的烹饪节目。他又煮了些咖啡,没问兰格的意见,直接把电视调回了卡塔尔半岛频道。兰格吃了点午饭,之后把自己的外套卷成枕头,在光秃秃的地板上伸展开身子小睡了一下。后来他被阿齐兹的电话铃声吵醒了。他睁开眼,看见那个阿拉伯人正仔细地听着电话,在装食品的包装纸上记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