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寻找血液

1

闹铃声把俺(六十四岁)吵醒了。俺把吵闹的闹钟按停,凌晨五点,俺用手揉了揉眼睛。设置在床边正中央那扇没有窗帘的窗户,把早上的阳光带进了房间。那扇窗有点问题,在开锁的状况下推开,顶多只能拉开约三厘米的空隙。也就是说,唯一的出入口只有房间那扇大门。

俺随意看了看手,却大吃一惊。手上都染红了!已经变干燥的红色液体覆盖在皮肤之上。那是血!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全身都布满了血。俺惊恐地哀号起来。心想,以前担心的事态终于还是发生了。

“爸爸您怎么了!?请把门锁给打开吧!”

有人敲房门。那是次男继雄的声音。似乎由于房门锁着而无法进来的样子。俺从床上站起来,想要确认流血的部位。

“不、不、不、不知道从哪里、从哪里流血出来了!”

只要能看到的血印周围,俺都一一检查一遍。可虽然俺认为自己受伤了,却无论如何找不到受伤出血的位置。最后俺放弃寻找,走去解开了房门的锁。

“爸爸!”

继雄打开房门进来了。一见到俺他就“哇”地叫了出来。

“是、是、是、是哪里流血了,快给俺找,快找找啊继雄!”

老早以前俺就一直为生了这么一个胆小懦弱的次男而懊恼。这会儿还差点以为他要拔腿逃跑呢。不过他倒是听从了俺的命令,一边在俺背后搜寻伤痕,一边发出诸如“哇啊—!”或“咿—!”的怪叫声。

“啊,是这里!爸爸您右侧腹部受伤了!”

俺用手探向他所指的部位,结果摸到了一个从身体生长出来的硬物。

就在那时候,俺的老婆端子(二十五岁)与大儿子长雄(三十四岁)终于来了。俺的眼睛入血了看不太清楚,不过他们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好奇地从门口探头望进来。

“哇!”

“恶!”

俺听到两人的惊呼。

“次雄,长在俺身上的那个到底是什么?”

次男像弱智儿般发出了“啊……”的困惑声,似乎无法肯定的开口道。

“依我看来呢……,从爸爸的侧腹长出来的东西嘛……,怎么看都像是菜刀呢……”

俺的意识开始模糊。右侧腹部流出来的血逐渐增大了绒毯的染红面积,而且似乎完全没有止血的迹象。没想到,俺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被菜刀刺伤的事情。

2

十年前俺发生了一起交通意外。当时俺驾驶的是一辆花钱让人打造的,防弹之外还附带洒水系统的战车一样的车子。助手席坐着的是最初的老婆。

那真是一次严重的事故。俺那自豪的车子变成了奇怪的铁块。后来想想,自己能够活命简直就像奇迹一般。

俺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虽然全身缠满绷带却不觉丝毫疼痛。为了了解同车老婆的状况,俺在医院里面到处走着。

见到俺的护士尖叫了起来。一开始俺就觉得走路怪怪的,后来发现原来其中一边脚承受了整个身体的重量,弯成了“の”字形。据说由于俺当时全身骨折,院方判断为需要绝对静养。

俺怎么都无法接受。明明身体完全不痛,却逼着俺静养可没道理!

日后,终于有医生对俺进行了解释说明。据说事故当时,俺的头部受了强烈的撞击。由于这个原因,在脑部留下了一点后遗症。那就是完全失去了感觉疼痛的机能。

从此,俺就非常畏惧受伤。

有次俺在看报纸的时候,翻到《感觉温暖君》的漫画页面时,发现第四个图画框竟然被人涂了满满的红色。这到底是最干的恶作剧呀虽然俺不知道不过就算对俺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漫画也着实让人感到气愤啊!这么想着,却发现那是被俺手上流的血给染红的。原因是俺养了一条土佐犬,那天早上忘记给它喂食,结果它把俺的手指当成饵来啃了。

在脱衣场把汗衫脱下入浴时,却发现水泡渐渐变成了红色。心想到底是谁买的这么恶趣味的东西,正要生气,才发现那是自己的血给染红的。俺的背后有两三个图钉刺出来的伤。造成流血的原因似乎是午睡的时候,睡姿恶劣的俺自己压到图钉上给导致的。

每次当俺注意到的时候,血总是流个不停。皮肤被钉子勾到也没感觉;也试过小趾头被衣柜的角打伤骨折了,之后两天还能若无其事的度过。

感到身体危机的俺,每天睡觉前都会请主治医生重慈大夫(九十五岁)为俺做全身检查。

尽管如此,俺还是无法完全抹去心中的不安。如果明天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全身淌血该怎么办?俺于是总带着不安入眠。

发生事故的那一年,由于痛失爱妻,俺的人生也失去了光辉。俺变成了一个只为努力壮大自己公司而与不思长进的孩子们纠缠的苦闷人生。

俺的公司日益壮大。只是在没找到适当的接任人选之前,俺还不能退休。变得越来越不苟言笑的同时,俺也日渐对这没有痛楚的世界产生了恐惧。

3

窗外山麓的景色正被早晨爽朗的气息所包围。

清脆的鸟鸣对全身沾满鲜血来到桌前的俺来说,简直如同一种不吉的讯号。来到桌前的还有继雄与端子。

“老公,你出血很严重呢,简直就像喷泉一样”

端子用手捂着嘴说道。刚打完电话的长雄这时候也回来了。

“父亲,虽然我叫了急救车,不过从山脚到这栋别墅来最快也要花三十分钟左右的样子呢。怎么办?”

还要三十分钟呀…内心如此嚷着的同时,俺向腰间的菜刀望过去。那里确实被刺了,由于俺比较胖,不稍微扭转身体是看不到菜刀的。

“爸爸,不可以扭动身体呀。不然会像拧抹布一样把血给拧出来的!”

“哦哦,没错没错”

听了继雄的忠告,俺不再扭动身体了。可是这样的出血量,俺怕是撑不了三十分钟吧?这里是山间的别墅,附近根本连一家医院都没有。

“端子……”长雄对比自己年幼的继母如此称呼着。“你捂着嘴巴是觉得不舒服吗?”

端子摇摇头。

“怎么会呢。这样捂着嘴我才能偷笑呀。一想到这个人很快就要死去,我真是太高兴了。”

老实说,这个女人是为了遗产才与俺结婚的。

“端子你说什么呀,竟然在我父亲要死的时候说这种话!”长雄在望向我这边的时候,还特意堆了个保险推销员式的笑容。俺经常在心中称呼长男为“伪善者”。“父亲,您可别把遗产分给这个女人。把公司交给我之后您就可以安心离开了”

“哎呀你可真会说。长雄先生你才是吧。因为借了大笔债款,所以想早点分到遗产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