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在一架即将坠落的飞机里(第3/10页)

“这个医生真是过分。”

“他年纪很大,大脑有点糊涂了。总之我买到了安乐死,然后坐上这架飞机,准备去我自杀的地方。”

“也就是说下飞机之后你就会在某个地方注射这针安乐死?”

“我是打算在妻子娘家的大门前自杀的,想粉刺一下她。妻子想出门的话,就会看到我的尸体,她肯定会吃惊的。不过好难办呀,附近的人肯定会拿白眼看我的。”

“你怎么能这样给人添麻烦呢?”

“你别管我的事。不过我的计划现在也泡汤了,都是因为这次的劫机。现在我只有西服里装的这个注射器了。怎么样?要买吗?事已至此,我最后的愿望就是座位推销员,能把手中的东西卖出去。你能不能买下这个注射器,满足我人生的最后一个愿望?”

男子可怜巴巴的请求道,那情形就像是一直遭了雨淋的小狗。我考虑了一下,觉得买下来也不坏。

“可是这个药很贵吧?多少钱?”

“你钱包里有多少钱?”

我小心翼翼的从手提包里取出钱包,努力不让头露到外面,然后打开钱包让他看了看。

“有三张一万日元的,其他的都是些零钱。哦,还有一张银行的提款卡,里面有多少钱?”

“差不多有三百万日元。”

“也就是说一共有三百零三万?”

“这样太贵了,这可是我的全部财产。”

“死了的话有钱又有什么用?怎么样?能把这张提款卡给我吗?当然密码也要告诉我。”

“原来是这样,明白了。你和那个罪犯是一伙的吧?你们的阴谋是在飞机里劫机,然后出高价卖给人安乐死。”

那个推销员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可能为了诈骗而杀人呢?”

他用下巴指了指一直倒在通道的地上、没人管的机务人员。

“好吧,我就相信你说的话。但是一根注射剂跟我的全部财产不配。要是一万块的话我就买,其实就是这样也有些贵了。”

我的内心其实想马上得到那针安乐死。反正是要死的,那时候钱就跟废纸一样。就算把银行卡交给他,其实他也没有机会去取,他也要死的,因为他也没机会从要坠落的飞机里逃出去。不过我是很固执的。

“三百零三万,这可是比大数目,太贵了。”

“你想在这种情形下压价吗?竟然出一万块!我要是卖给你的话,我死都比不了眼啊。”

“我才不管你死了能不能闭眼呢,我活着的意义就是砍价。我每天都在蔬菜店、鱼店不停的还价、还价,这是我唯一的乐趣。我一天之内跟别人说的话就集中在这些了,要不就是蔬菜上有虫眼,要不就是鱼太瘦了,我专挑这些毛病,然后让对方降价。”

“你的生活真够灰暗的呀,你在单位的时候不跟人说话吗?”

“嗯,不说话。我在漫画咖啡馆打工,不过有人跟我说话我也不理。我就是这种性格,我觉得其他人都很可怕。所以我都这么大年龄了还没结婚,一直一个人过呢。”

“真是可惜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看你张的也挺漂亮的。”

“这个我自己知道。”

“我不该说这个?”

“我曾经收到过精神上的创伤,后来完完全全的害怕他人了,特别是男性。我以前收到过一个男人的残酷对待。”

“残酷的对待?”

“是的,很残酷,连能不能写成书出版都得犹豫一番。”

他似乎很想听,于是我小声的跟他讲述了我高中时收到的虐待。我到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给我的心灵和身体造成伤害的男人的名字和长相。

那个推销员听了我的故事,额头上渗出了汗,手捂在嘴上,似乎在强忍着想吐的感觉。他眼睛红红的,似乎都要哭了。

“那个,真是太残忍了。可以打个比方,有一部真正的推理小说,里面的罪犯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她犯罪的动机是为了对过去受到的强暴进行报复。听了你的故事,人的心情变得跟读这样的小说一样灰暗。”

“是吧?其实我前两天打听到了那个男人的住址,我偷偷的委托侦探帮我查的。听说他现在住在东京。”

“你为什么要查他的住址?”

“那还用说?肯定是报仇了。听侦探说,他现在有老婆有孩子,我怎么能够容忍他有幸福的家庭?所以我才坐上这趟飞机的。一到羽田机场我就会去他家,然后在他面前虐待他的孩子。”

“你这才是给人造成麻烦呢。”

“你管不着,别管我的事。”

飞机里又响起空易拉罐滚动的声音和枪响。我们没有从座位后面探出头来,不过可想而知,一定是又有人想扑向那个男孩去夺枪,结果踩到了空易拉罐而摔倒了,然后被那个男孩开枪杀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一万块太便宜了,对不住你这个以砍价为唯一乐趣的人了。”

“反正人生也快结束了,我才不想买个东西被人钻空子呢。那你从医生那儿买来时花了多少钱?”

“我买这一针就花了三百万呢,给了那个糊涂医生。因为这个东西普通人是不能用的,是违法的,所以才贵的吓人啊。不过这跟你银行卡里的数额一样。作为一笔交易,这不是挺适合的吗?”

“我怎么知道你的话有几分可信?也有可能你花三百块买的,却说花了三百万。”

我为了确认一下这个推销员是不是在说谎,于是看了一下他的眼睛。他马上把目光转移开去,就像是从妈妈的钱包里偷了零钱的小孩子似的,显得很心虚。

“但是把价格说高点不是比较好嘛?”

转过脸去的男子小声咕哝了一句,似乎很不甘心。

现在我开始考虑他手里的那针安乐死到底值多少钱。肯定是对越是害怕飞机坠落而死的人,他就越出高价。但是评价药的价值只需要考虑这个吗?

“对了,你为什么不把药用在你自己身上呢?”

“还不是想在最后的人生里获得点成就感!”

我一面思考着问题,一面抬头看了看持枪的男孩。男孩正站在通道的中央,用笨拙的动作往手枪里装子弹。有两个看起来富有正义感的男人趁这个机会从座位上站,然后扑向那个男孩。但两个人不是踩到那个空易拉罐摔倒了,就是被同伴拉着跌倒了。两声枪响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对了,这次谈判与其说是交易,倒更像一种赌博。”

我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推销员。他似乎很吃惊。

“你刚才说了吧?说‘这个药注射,三十分钟之后才会起作用,你要早做决定,不然飞机就要坠落了。’由于害怕坠机,所以要在飞机坠落之前注射。这里才是关键之处,如果注射了药之后,那那个男孩被人制伏、飞机顺利的降落的羽田机场的话,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