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白夜1(第4/9页)

刘长永忙说:“哦,不好意思,耽误您了。”

他把打印着照片的纸叠起来收回怀里。

就在他收起那张纸的时候,怀里的玄凤鸟叫了两声。

刘长永忙把拉锁拉大了一点儿,调整了一下笼子在怀里的位置,把纸揣进兜里。

玄凤鸟的叫声似乎引起了医生的注意,他半转身看着刘长永在怀里调整鸟笼的位置,神情显得有些举棋不定。

关宏宇看在眼中,不动声色地往前跨了一步,拦住了门。

旁边的几名大汉立刻迎了上来。

医生伸手一拦,问刘长永:“这是…小庄?”

关宏宇和刘长永被请进了一间空屋子里,旁边房间传来的哀号声逐渐弱了下去,最后安静了。

医生走进屋里,对跟在身旁的两名大汉低声说:“麻药现在有效果了,你们盯着点儿他的心率和血压。就是左边第一个和第二个数儿,如果数字变红了,就赶紧来找我。”

随后,他在房间里坐了下来,摘下手套。

刘长永伸手指了下隔壁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问:“你的病人…?”

医生盯着刘长永看了一会儿:“运气还不错,大部分送到我这儿的,运气都不如他。”

他从刘长永手上,接过鸟笼,打开了门。

玄凤鸟蹦到医生的手上,他低声道,“很多人来我这儿求的不是活命,只是好死。一开始我还觉得照这么干下去,我跟卖麻药的还有什么两样?时间长了才发现,比起能缓解疼痛的药物,他们更希望在这个世界上停留的最后一段时间里,能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哪怕是像我这样的陌生人。”

关宏宇这时开口问道:“朴森还活着么?”

医生反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找他?”

关宏宇正要开口,刘长永伸手一拦他,答道:“一开始是想问他点儿事儿。现在问什么,好像也不太重要了。就是想看看他。总觉得一个大活人不能莫名其妙地就没了。”

医生沉吟半晌,问道:“你是公安,没错儿吧?”

刘长永掏出证件,同时扭头去看关宏宇。

关宏宇表情自然地笑了一下:“我早就不是公安编制了。再说,这玩意儿伪造起来容易得很,你拿出来,人家也不一定信。”

刘长永还在琢磨关宏宇的话,医生已经从他手上接过了证件。

关宏宇在一旁补充:“他是津港市长丰刑侦支队的,你可以现在打电话过去核实他的身份。”

医生想了想,把证件还给刘长永:“你们看他也不会让他变得更好。”

刘长永点点头,表示理解:“也许吧,但有时候,你明明做不了什么,却总会想做点儿什么。”

医生抬起头,盯着他看了许久,把手上的玄凤鸟还给了他,随后站起身,示意他们跟上。

两人进了屋,看到屋角的一张床榻上,朴森蜷坐在角落里,双眼裹着厚厚的纱布。

过了半晌,刘长永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他的眼睛…”

医生在一旁叹了口气,说:“不光是眼睛,连耳膜和舌头都…他能一路仅凭着直觉摸到我这里,简直是奇迹。”

刘长永向前走了两步:“可不是说…在东三省,没有人…”

医生讽刺地笑:“是啊,不管是谁干的,他们确实没有伤他性命。”

他边说边把两只手插进兜里,看着刘长永,又看了看关宏宇:“在‘残忍’这个命题上,我们总是格外地有创造力,对吧…”

刘长永看着朴森现在的样子,满脸的惨然。

他回头望着关宏宇,关宏宇走上前,坐在床沿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了朴森的一只手。

朴森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但没有做出其他反应。

关宏宇轻轻掰开他的手掌,伸手在他的手掌上写字: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朴森一动不动地想了一会儿,摸索着伸手在关宏宇的手上写字:你是谁?关宏宇扭头看着刘长永。

刘长永走上前,接过朴森的手,在上面写字:你的朋友。

朴森愣了愣,但很快在刘长永的手上写:我没有朋友。

刘长永盯着朴森看了会儿,从怀里掏出鸟笼,打开笼子,把“小庄”

放到了朴森的手上。

“小庄”

一蹦到朴森手上,朴森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他一手托着“小庄”

,另一手抚摸着它,脸上浮现出惊愕的表情,随即又逐渐变成了带有某种喜悦的安心。

这时,刘长永在朴森手上又写了起来:到底是谁?朴森轻轻叹了口气,抓过刘长永的手写到:我自己。

刘长永既震惊又疑惑,看了看关宏宇。

关宏宇递了个眼神,示意朴森还在继续写:是我坏了规矩,才会遭到这种处置。

刘长永在朴森手上写:你代理了一单生意,和津港有关的,对么?朴森点了点头,在刘长永的手上写着:到老还是贪心了一次。

是我自己活该。

刘长永在他手上写道:你的委托人是谁?朴森在刘长永的手上写了三个字。

刘长永盯着他写完这三个字之后,扭头看着关宏宇,只见关宏宇眯着眼,显然也看清了这三个字写的是什么。

关、刘二人辞别了医生,走了出来。

关宏宇边走边在手机上偷偷发短信给关宏峰,短信内容“刘很可能要和我一起回酒店。你赶紧离开。”

这时,两人走到马路旁,刘长永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关宏宇正紧张地想找点儿借口拖延时间,刘长永却对他说:“老关,你先回酒店休息吧!我自己走走。”

关宏宇愣了,试探地问道:“这天寒地冻的,你还瞎溜达什么呀!你住哪个酒店?咱俩一车走呗。”

刘长永微微摇头:“我想去那个酒铺再喝两杯,你先回去吧。”

关宏宇见好就收,上了车。

刘长永两手插着兜,沿着街道继续向前走。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头上还戴了一顶厚实的狗皮帽子,刘长永问道:“请问…二道区是往这个方向走吧?”

男人听到刘长永的问话,抬起头看着刘长永,露出一张娃娃脸,但实际上他的年纪已经有四十上下了。

他往刘长永正在走的方向看了看,说:“好像是走到头往左拐吧。我也不太清楚,到那儿找不着您可以再问问。”

刘长永点头说:“谢谢。”

往前走了两步,刘长永回过头说:“哎?听口音您不像这里人。”

“娃娃脸”回头看着刘长永,笑了一下:“老哥,你口音也不是本地的。”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晚上,关宏峰和刘长永两人托着餐盘,在柜台结了账,两人落座后,都沉默无言地吃着饭。

过了半晌,刘长永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大概会觉得,我连自己的女儿都处不好关系,怎么总还有闲心来干涉你。老实说,桐桐那边,我也愁啊…不错,我是反对她在一线做刑侦工作。不是因为给你做助理,而是咱们这行儿太过危险。从后三家子到红旗街,随时可能把任何一个人吃进去,连骨头都不会吐,甭管你是不是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