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2/2页)

“多俗气啊。”安芬腾出一只手,像拿捏小孩似的在我的腮帮上捏了一下,说:“拜托小弟你长点想象力好不好,你们南方人的人生终极目标都是发财么?”

“那你?”

“想发财才会对一个地方入迷吗?”安芬有些生气,说:“我现在真想把你踹下车,我来这里,恐怕连续有十年了,都是独来独往,每次都有心灵的收获的。这次遇上你这个小叫花子,算我倒霉,跟吃跟喝,说市侩的话,听蹩脚的故事,真是混乱不堪。”

“都是自找的啊。”我逗她道,“可能你对我一见钟情了吧,我明天开始也许就会把你爱得死去活来。”

“然后后天把我翻着肚皮,丢在沙滩上。”安芬踩了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半山坡上,伏在方向盘上哈哈大笑。“看来,任何事情对你来说,都是有来龙去脉,有目的有结果。”她咬牙切齿般地克制笑,并让她的词向外挤得有力度一些。“这就是南方文明人,把我扔到山谷里喂老鹰,我不会爱这样的人!”

我拉开车门,跨到车外,说:“那就把我丢山谷里吧,省得我跟吃跟喝还想纠缠你。”

车门呼啦一下还真开了,打开的车门晃荡着。几十米外,车子才停住。安芬下车,双手叉腰往地上一站。我也学着她,把双手卡在了腰间,挺直了身子对着她站立。我们俩对峙了几分钟。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我们像美国西部片里的一对牛仔冤家,在荒原上狭路相逢。然后屏住呼吸,期待在一瞬间拔出家伙,以上帝般的微弱优势率先把对方撂倒。

还是安芬憋不住先笑起来。我们都弯下身子冲对方笑起来。上了车子,安芬说:“你我刚才像《黄昏三镖客》里的镜头,如果我刚才是叼着烟的,就是克林顿—伊斯特伍德的花木兰版。”说完就顺手抽了两支烟出来,一起点燃在嘴里,然后递给我一支。我接过来抽了一口,马上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安芬问:“第一次?”

“第一次。”

安芬又一次爆发出大笑,说:

“第一次,总是要流点什么液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