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真 相

方城面无表情地问:“计划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你还没进学院之前。”汉密尔拉方城在沙发上坐下,“这个计划代号‘暗瞳’,由我和商业协会以及商贸信息安全中心共同策划。”

“我要知道详细经过。”

“会的。”汉密尔挠挠自己的秃顶,“让我们从头说起。”

“5年前,那时在《反经济间谍法》制定后所针对的一系列案件中,我们确认了在商业情报领域的主要对手是中国。尽管我们的同行做了许多努力,但事情并不顺利,因为我们发现,中国那些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在民间成长起来的情报员们一点也不比我们逊色。为了利益,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开始试图来M国窃取商业机密,这给了我们很危险的信号。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发现中国官方与民间情报机构的关系很不好,民间情报工作处处受着压制。”

“但中国官方情报机构迟早会意识到与自由情报职业者合作的价值所在,一旦这一天变成现实,他们在这个领域的能力很快就能与我们并驾齐驱。中国的黑色情报工作者都是为钱做事,所以我们在M国只要花上一些钱就能招到为我们工作的人。但我处理过许多国家的商业情报侦测工作,从来没有一个国家有中国这么复杂——从表面上看,他们是为钱做事,但在非官方领域盛行着一种不为我们理解的‘江湖规矩’,这种规矩有很大层面都牵涉到民族主义,即使他们本来就是为钱工作,但这种规矩无形制约着他们。我们试图在中国民间情报业中搞渗透,大多以失败告终,最后的总结经验是,我们对中国的社会结构和心理因素缺少深层次的了解,也就是说,我们无法从根本上把握中国情报业的总体动向。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暗瞳计划,应运而生。”

“这个计划的执行需要三个条件,第一,需要一个在中国情报业很有号召力的人为我们工作。”

方城脑中浮现出雷曼的影子。

“第二,需要一个机构,这个机构既能得到官方的支持,又能和民间情报工作者处理好关系。”

方城点头:“捕食者。”

“第三,最重要的一点,它需要一个筹码,这个筹码就是让所有中国的民间情报工作者相信,它安全可靠。”

方城闭上眼睛:“我?”

汉密尔笑得有些深刻:“其实这三个问题可以归结为一个问题,环环相扣,缺一不可。计划最开始,那时你还没有进入学院,我们找到了在中国国内最有名气的自由情报专家,也是拥有庞大市场情报网络的大人物——高原。很可惜的是,他的民族自尊心很强,拒绝了我们的要求。于是,我们找到了雷曼,那时他正好为学院所在地的一个慈善机构搞募捐,我开诚布公地同他谈了这个计划,他表示出浓厚的兴趣,不久我们达成了协议。”

“在我们的支持下,雷曼回国开始组建捕食者,幸运的是当时正好中国钢铁行业因为‘力拓门’一案受了巨大的损失,雷曼在我们的帮助下为他们设计了全新的保密措施……不要误会,这个是真心实意的,钓鱼总得下饵不是吗?雷曼与钢铁业巨头们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后,与江涌取得了联系,在一系列的活动后,部分官员和企业家明确公开支持民间情报业的发展,并提供了部分风险投资。雷曼又凭借自身的号召力,找到一些国内民间的情报专家与他合作,你的梦娜就是其中之一。”

“从表面上看,捕食者的存在是为了统一中国国内的民间情报战线,实现企业间情报资源共享,为国内企业和商家们提供良好的情报服务工作。其实组建这种机构的构思并不新鲜,不过干这样一件事需要大量的钱,以及很多各有神通的单位协调配合。如果没有我们的支持,单凭雷曼,再过几十年也成立不了这样一个机构。雷曼对我们的意图也领悟得很深刻,他深受M国文化的熏陶,相信M国的民主自由,也一直对国内体制上的弊病深恶痛绝,所以我们之间的合作很愉快。”

“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在捕食者向社会公开招募情报高手以后,那时候捕食者这个名字还没有正式使用,只是以雷曼个人的号召力成立联盟机构。民间情报人员担心雷曼和官方有关联,不能保护他们的安全,个个都跑得老远,导致招募工作陷入停滞。这让我们对雷曼的工作很失望,因为历时一年他始终没能接触到中国民间顶尖人物的情报网。就在我们都一筹莫展时,你出现了。”

“那时你刚入学院一年左右,在两次实习中都表现出非凡的能力,特别是你在情报工作策划方面的专长给了我灵感,我从你身上找到了一个取信中国情报高手的机会。试想一下,如果一个在M国情报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没有任何证明文件就能进入中国,并依旧在情报领域大肆活动,而官方却能坦然接受他,这意味着什么?我们需要一个例子,这个例子就是,即使最不可能的人在捕食者也能平平安安,从而吸引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当然,你可能会问我们为什么不找一个现成的人却要重新培养呢?这不是耽误时间吗?事实证明,我们的顾虑是对的。其实在你之前,有几个从国外回来的情报专员加入捕食者,并出动试图说服他人加盟,可成功率很低。最后我们发现一个不像逻辑的‘逻辑’,就是因为这些人在国外待久了已经同化了,他们的思想感情和作风以及说话方式给人的感觉有很重的国际化口味,他们好像很难融入中国人的圈子,特别在与这些高智商的情报高手打交道时,常常露出马脚。”

“就拿你和M上次同蝎子打交道的经历来说吧,你与蝎子建立关系的方式换成M就想不到,或者说他没有你们之间这种中国逻辑,既没有共同利益而且还是有仇的情况下依然能成为朋友,凭的只是直觉。你那一句‘他也做不到不讲人情’就很能说明问题,因为在西方国家,人情是个模糊的概念,但在中国人眼里,却是分量最高的筹码,这都是我们不可理解的,而你们却能运用自如。”

汉密尔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递到方城手中:“整个中国的各行各业并不像西方那么分工明确,自由情报者大多是交叉工作,盗卖技术机密的人或许会跟军火贩子打交道,流窜在各大城市的收集者也许会是某企业的销售员,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属于商业情报领域的工作者。这是一种必然,像M国从工业社会向资讯社会进行过渡时,这样的情况也是常见的。中国人不讲原则讲人情,从长远发展来看也许不是好事,但短期来讲,却给外人渗入这个圈子带来一定的难度,他们从不跟不熟悉的人打交道。为了把你捧成一个明星,我们可是花了不少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