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她曾跟佩尔搏斗过?

“耗子”……蒙特雷县警署的犯罪现场调查人员也到达了,开始勘查现场。她发现,迈克尔·奥尼尔没有来。

其中一名犯罪现场警官对凯洛格说:“嗨,恭喜你啊。”他朝尸体点了点头。

联邦探员随便笑了笑。

表意学专家都知道,微笑是人类面部产生的、最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信号。皱眉头、困惑的凝视,或含情脉脉的媚眼,这些都只能表达一层意思。但微笑却可以表示仇恨、漠然、幽默或爱恋等诸多情感。

让丹斯无法确定的是,他的微笑到底代表什么。

但她注意到,转瞬之间,当他看着那个被他杀死的人时,这种表情就立刻消失了,好像他从来都没笑过。

凯瑟琳·丹斯和萨曼莎·麦科伊来到蒙特雷湾医院探望琳达·惠特菲尔德。她已经恢复了意识,正在逐渐康复。她在医院住了一晚,医生说她明天就能回家了。

雷伊·卡拉尼奥开车送萨曼莎回海狼岬旅馆,给她另外安排了一间木屋。她决定再住一晚,而不是立刻回家。丹斯想请萨曼莎共进晚餐,但这女人却说自己想要“停工休息”。

谁会因此而责备她呢?

丹斯离开医院,回到加州调查局,看到特雷莎和她姨妈站在车旁,显然是在等她回来告别的。女孩看见丹斯显得非常高兴。她们相互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我们听说了,”姨妈绷着脸说。“他死了吗?”

好像她还需要更多的证实。

“是的。”

她把发生在海狼岬的详细经过都告诉了她们。

姨妈似乎没什么耐心了,但特雷莎却急于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丹斯毫无保留地讲述了一遍。

特雷莎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这些消息。

“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丹斯探员说,“你们的所作所为拯救了很多生命。”

不过她们的话题并没有涉及到特雷莎全家被杀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提到特雷莎装病的事情。丹斯心想,这个秘密将只有她和小姑娘知道。但为什么不公开出去呢?把秘密告诉一个人,往往就等于告诉了全世界所有的人。

“你们今晚就开车回去吗?”

“是的,”女孩边说边看了姨妈一眼。“但是我们得先去一个地方。”

丹斯心想:去吃海鲜,还是去洛斯加托斯那些精致的小店里购物?

“我想看看那幢房子。我的老家。”

她父母和哥哥、姐姐遇害的地方。

“我们要去见内格尔先生,他跟现在住在那里的家庭谈过了,他们同意让我去看看。”

“这是他的主意吗?”丹斯准备打消女孩的这个念头,而且知道内格尔一定会让步的。

“不,这是我的主意,”特雷莎说,“我只是,你知道的,只想去看看。他正打算来纳巴找我谈谈。为了那本书,《睡偶》。这就是书名。有人肯为你写书,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奇特啊?”

玛丽·波林什么也没说,但她的身体语言——微微抬起肩膀,又动了动下巴——立刻告诉丹斯,她不想去看那幢房子,而且曾经和特雷莎争论过这个问题。

通常,在重大的人生经历之后——例如“佩尔家族”成员的重聚,或者特雷莎此行来帮助抓获杀害她全家的凶手的经历——往往能看出当事人根本性的变化。但这也不是经常发生的;丹斯认为,目前的情形就没有任何变化。她发现,毫无疑问,自己面前站着的两个人依然一成不变:一个呵护备至的中年女性,个性生硬,但却替别人承担起父母的重任;一个典型的随心所欲的花季少女,冲动之下做出了勇敢的举动。她们曾就如何度过今晚发生过争执,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女孩获胜了,但当然也作出了一定的让步。

然而,出现分歧并解决分歧的过程或许预示着成长的步伐。丹斯心想,这就是人们发生改变的方式:循序渐进。

她和特雷莎拥抱了一下,跟她姨妈握握手,祝她们一路平安。

5分钟后,丹斯回到加州调查局分局的总部。

玛丽埃伦·克雷斯巴赫给她送来一杯咖啡和一块燕麦饼干。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踢掉已经被海水泡坏了的阿尔多皮鞋,从壁橱里拿出另一双鞋:“琼·大卫”牌凉鞋。然后伸了个懒腰,坐下来,抿了一口浓咖啡,在桌子上寻找吃剩下的一包M&M巧克力豆。

那是她几天前放在这儿的。她很快就把它们吃光了,又伸了个懒腰,然后看着孩子们的照片。

还有她丈夫的照片。

她多想今晚能躺在他身边,跟他谈佩尔的案件。

哦,比尔……她的电话响了。

她瞥了一眼显示屏,心里咯噔一下。

“你好。”她对迈克尔·奥尼尔说。

“你好。刚得到消息。你还好吗?听说发生了枪战。”

“佩尔的子弹从我身边擦过。就是这么回事。”

“琳达还好吗?”

丹斯把详细情况告诉了他。

“丽贝卡呢?”

“还在重症监护病房。她会活下来的。但近期出不了院。”

奥尼尔则向她介绍了那辆假装用于逃跑的车——这是佩尔最喜欢用的障眼法。英菲尼迪车的司机根本没有死。佩尔强迫他打电话向警察报案,称有人被谋杀,车子遭到劫持,其实这个人就是他自己。然后他开车回家,将车停在车库里,坐在漆黑的房间里,直到从新闻里听到佩尔已经死亡的消息。

他又说,他正在从蝴蝶旅馆给她发送犯罪现场调查报告——从海景旅馆和海狼岬旅馆逃出来之后,佩尔和珍妮曾在该旅馆登记入住。

她很高兴听到奥尼尔的声音。但她觉得里面缺了点什么。他还是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他已经不生气了,但也不是特别高兴跟她说话。她想到,早前他对温斯顿·凯洛格的评价的确有些不恰当。不过,她不需要他为此道歉,她只希望他俩之间的狂风大浪能早日恢复平静。

她问:“你还好吗?”对于某些人来说,你得先发制人。

“很好。”他说。

这真是个该死的词,可以代表各种意思,可能是“好极了”,也可能是“我恨你。”

她请他晚上来她家露台见面。

“不行,对不起,安妮和我另有安排。”

哦,另有安排。

这个词也同样令人讨厌。

“我得挂电话了。我只想告诉你英菲尼迪车主的事。”

“好的,多保重。”

咔哒一声……

丹斯冲着空荡荡的办公室扮了个鬼脸,然后继续看卷宗。

10分钟后,温斯顿·凯洛格出现在门口。她指了指椅子,让他坐下来。他还没换衣服,上面还沾满了泥土和沙粒。他发现丹斯把那双沾满沙子的鞋放在了门口,于是指指自己的鞋子,然后笑了。他指着丹斯壁橱里的十几双鞋子说:“可能一双都不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