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2页)

“回家。忘掉迈克·胡鲁贝克。”

海克环视四周。他看到西方远处的一道闪电,似乎划过了数百英里远的夜空。他望着黑沉沉的天底下一望无际的原野。他怎么从无垠的旷野里找到一个渺小的人呢?海克自嘲地想,上帝总在你最动摇的时刻送来诱惑物。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海克又问,为了拖延时间。

“我不愿意让他受到伤害。”

“我不想伤害他。没这个必要。”

“你打算用那把枪。”

“嗯,非不得已的时候,我会用的。可我不会朝人背后开枪。那不是我的风格。我过去当警察,现在不当警察,都不会这么做。”

“迈克不是个危险人物。他跟抢银行的盗匪不一样。”

“可是,他下了钢夹来对付狗。我可不敢恭维这种人。”

“他干了什么?”科勒问。

“下了兽夹。夹野兽的弹簧钢夹。”

“不,迈克不会这么干。”

“你可以这么说,可他的确……”

“你亲眼看见了吗?”

“我知道他带着兽夹。虽然一路上还没发现。”

医生沉默了一阵,说:“海克先生,我看你是被人利用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正要发火,这位心理医生却显出站在他一边、替他着想的语气和态度。

“阿达拉大夫知道狗会使精神分裂症患者作出激烈反应。对迈克·胡鲁贝克来说,最糟糕的事情就是被人追逐。把这种病人逼得走投无路时,他会吓坏,吓得狂性发作,谁也制不住,只能开枪打死他。阿达拉想把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我给你一万四。”

拿上这笔钱回家,海克想。给银行打电话,存进一大笔钱。一万四千元可以让他再支撑九到十个月。也许到那时警察局可以找到经费让近三年解雇的警察都恢复工作。也许海克提出求职申请的三十六家保安公司中有一家会空出一个职位来。

也许他心爱的女人姬艾会带着她在餐馆挣到的小费和绣了花边的睡衣回到家里来。

海克叹了口气。“先生,我知道你很关心你的病人,我很佩服。可你也应当考虑一下别人。我是个不坏的警察。爱米尔和我有可能抓到他。我看我们比你更有把握。所以,我决定不接受你的提议。请别见怪。”

科勒凝视着夜空。过了一阵,他对海克说:“帮我一个忙吧。如果你找到他,不要吓唬他,别逼他。无论如何,千万别唆使狗去咬他。”

“我并不把这件任务看成像捕猎野兽一样,”海克心平气和地说。

科勒医生递给他一张名片。“找到他的时候请打这个电话,他们会用呼叫器跟我联系。我将非常感激你。”

“只要有可能,我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海克说。“我最多只能这样说。”

阿达拉医生合上卷宗,望着天花板,对他的助手格里姆说:“你知道令人尊敬的科勒医生都做了些什么吗?”

“他——”

“你知道拜腾·威布利案例吗?威布利三世,或者四世,我记不清了。你们学校里的老师讲这些内幕吗?你在哪儿上的学?”

“哥伦比亚大学,先生。我没听过这个案例。”

“威布利三世或者四世,是纽约的一个病人。在哪所医院也记不得了。等一等,好像是一所私立医院,最棒的大夫,就像咱们的朋友弗洛依德·科勒一样棒。”

“明白了。”

“科勒认为我们精神病院里关的都是梵谷、诗人、艺术家,都是被埋没的天才。”看见格里姆呆望着自己,阿达拉接着说:“威布利是一个妄想型精神分裂症患者。二十八岁。他的幻觉是关于自己家庭的。家里人要谋害他,等等。幻想他的父亲和姑母通奸。曾挥舞一把干草耙子要杀他姑母。于是他被强制送进了精神病院。最时兴的是胰岛素休克疗法,医生让他休克了一百七十次。”

“主啊。”

“后来,他的血糖含量高得可怕,于是又被送到电疗部进行了六个月的电休克治疗。这一来,你可以想像,他就给治的服服贴贴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不要紧。电疗结束后不久,一个高级精神病专家给他作新的诊断。威布利外表整洁,虽然服过那么多镇静药,却显得很机灵,也真是怪事。医生对他进行全面测试。威布利圆满回答了全部二十五个问题,通过了测试,创造了精神病治疗的奇迹。”

“我能猜得到后来发生了什么。”

“哦,是吗,格里姆?”阿达拉笑咪咪地望着他。“你猜得到吗,他一出院就乘出租车到姑母家,强奸了她,肢解了她的身体——寻找隐藏在体内的微型麦克风,目的是销毁证据。你猜得到吗,姑母的十五岁女儿走进屋时,正撞上他在搜寻麦克风。他用同样的方法强奸、杀害了那女孩。姑母八岁的儿子得救,是因为威布利躺在女孩的一堆内脏当中睡着了。我瞧你脸色已经苍白了,格里姆。

“我还没讲故事的结尾呢。可怕的是,所有这些行动都是事先计划好的。威布利的智商很高。他停服镇静药之后,溜进图书馆,背下了精神病测试的所有二十五个问题的答案,而且我猜想他的临场表现也一定相当逼真。”

“你认为胡鲁贝克用同样的方法欺骗了科勒?”

“当然。这就是我的看法!科勒医生要负全部责任。卡拉汗被杀,还有今晚任何其他人被杀,都要算在科勒的身上!”

爱米尔的鼻子忽然扬到空中,全身肌肉绷紧。这条警犬转向北边,朝二三六号公路小步跑去。海克跟在后面,感到牵索被拽紧,爱米尔加快了速度。

怎么回事?

吹来一阵凉风,爱米尔奔跑起来。

海克低头看着柏油地面,他闭上眼睛咒骂了一句:“该死的,难道会是自行车?”

海克命令爱米尔停下,检查路面,发现一道弯弯曲曲的自行车轮胎印痕从那辆跑车一直延伸到公路。轮胎印很宽,说明骑车者很可能有三百多磅重。

最可靠的证据是爱米尔的表现。它扬起了鼻子。警犬放弃地面线索,抬头嗅空中的气味,说明被追踪者多半骑在自行车或摩托车上。

海克和爱米尔都处于紧张状态。空中线索极难捕捉,一阵大风就会把它刮得无影无踪。海克右手握抢,把爱米尔的红牵索绕在左手腕上,对它说:

“爱米尔,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