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3页)

“说呀,斯图,说。”

“我们本来轻轻一跳就可以跳过那道山沟。可是胡鲁贝克预先拉了一根绊索。他知道我们会跟上来,就拉了根鱼线或者是拉钟绳,把我们绊倒了。”

科勒呆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洛尔气呼呼地说。“你没听见吗?我说,你的病人也许没吃药,也许得了精神病,可是他机灵极了,居然让我们中了埋伏。他差点把我们俩摔死。”护理员又打开电视,靠到沙发上,再也不说话了。

爱米尔在二三六号公路上嗅到胡鲁贝克的气味,大致沿着自行车走过的路线朝前小跑。海克不再缩短爱米尔的牵索,因为胡鲁贝克不会在一览无遗的公路上设置兽夹。确定那疯人真是沿着公路西行之后,海克把爱米尔叫回了卡车。胡鲁贝克骑着车每小时可以前进十五至二十英里,海克常停下车来让爱米尔确认他们没有离开胡鲁贝克逃跑的路线。爱米尔这样优秀的追踪犬可以嗅到骑自行车的人留下的气味——尤其在今夜这样潮湿的空气中。

川顿·海克一边留意着公路前方有没有自行车的后反光灯或是胡鲁贝克的背影,一边回想着他与迪克·科勒医生相遇的情景。他想起当自己拒绝医生给他那一笔钱的提议时,医生显出不高兴的样子。这更使海克觉得自己可能作出了错误的选择。他常犯这种错误,不懂得选择人人都看好的东西。假若他选了那样东西,前妻姬艾和她父亲就都会夸奖说:“做得真对,小伙子。”

与拒绝科勒的提议这件事相比,使海克感到更不安的是另外的原因。如果他的真正目的是在胡鲁贝克可能伤害任何人之前先抓到他,那他为什么不直接给道恩·海弗山警长挂个电话,告诉他胡鲁贝克已经改变逃跑的方向?海克现在到了甘德森,再过十分钟就能到达克劳夫顿。这两座城镇里都有警察局,再怎么样也能派出几名警察到公路上拦截。给海弗山打电话是最稳妥的做法,最有利于公众的安全。

然而如果地方警察抓到胡鲁贝克,阿达拉当然就不会付给海克那一万块钱了。

在自责与不安的煎熬下,海克用左脚踩下油门,在夜色掩护下匆匆西行——正像他所追踪的迈克·胡鲁贝克一样。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

他骑了半个小时,离岭上镇只有二十英里了。这时他忽然想到应该开一辆汽车。这想法一钻进脑子,就再也赶不走了。

汽车比自行车棒多了,也比自行车时髦多了。他骑得已经很熟练,但骑车旅行太费劲。车子每颠一下,背包里沉重的钢兽夹就撞在他腰上。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胡鲁贝克想要一辆车。他相信自己能驾驶汽车。他已经骗过了护理员,教训过了警察,甩掉了所有那些追赶他的狗密探们。

现在他得要一辆汽车。

他记起安妮医生曾开车带他和另几个病人去一家书店,他能背诵有关美国公路交通事故的死亡统计数字,所以本不情愿坐上车。那个女心理医生让他坐到前座。开到加油站时,她说:“迈克,帮我加上油,好吗?”

“不。”

“去吧。”

“绝对不行。那不安全,也不时髦。”

“咱们一起来。”

“谁知道管子里会冒出来什么?”

“来吧,迈克。下车来。”

“想得美!”

但他还是帮她加了油。安妮医生谢了他。胡鲁贝克骄傲地爬进汽车,不用她提醒,自己扣上了安全带。下次出门,安妮医生让他开着那辆灰色梅西迪斯车穿过院停车场,引起病友们的嫉妒,以及一些医生、护士的兴趣——和担优。

是的,他下了决心,应该扔掉自行车。

他停在一段长长的上坡路底部,走到一个窗子上满是泥污的加油站前。他看到充气泵旁边停着一辆浅绿色旧车。车门没锁。胡鲁贝克坐到司机座上,闻到机油和发霉的味道。他练习了一下开车。起先很紧张,慢慢放松下来,也想起了开车的知识。他把变速杆放到D档——前进档,又练习踩油门和煞车。

他望了一眼驾驶盘的下方,看到车钥匙。他拧动钥匙。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想这辆车也许需要换电池,或是该加油了。他打开前盖,发现这辆车缺的原来是一台引擎。叫哪个混蛋偷走了,他忿忿地想,一边砰地关上了车盖。

他走到加油站的店门前,朝里观望。“机灵点,”他对自己耳语说。“走后门。”他希望里面会有一台引擎。他自己能把引擎装到那辆绿车里吗?也许直接把它插进引擎座里就行了。

他走到加油站后门,砸碎门上的玻璃,伸手拧开门锁。他走进店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可以直接安装到车里的引擎。他很失望,不过门口货架上放的甜甜圈使他得到补偿。他立刻吃了一整盒,又塞了一盒到背包裹。

外面的停车场发出银色亮光,又变成白色。胡鲁贝克走到油污的窗前往外看。一辆亮闪闪的蓝色货车开进了停车场。车门打开,驾车人走了出来。是个漂亮女人,一头柔软的金发。她在充气泵旁边的电话亭上贴了一张教会明晚举办拍卖的广告。

“他们拍卖纪念品吗?”胡鲁贝克轻声说。“他们卖纪念——屁股吗?牧师把手指戳进你的下边吗?”他望了一眼车内。前座上坐着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像是她女儿。“哟,你真俊。你的小奶头上是不是戴着胸罩?知道吗,百分之九十九的精神分裂症患者胯下都长着大东西?牧师会把他的那条蛇塞进你身子里吗?”

那女人回到车里。哦,她真美。胡鲁贝克不知自己更爱哪一个:母亲呢还是女儿。那辆四轮传动货车上了公路,一会儿又转到二三六号公路西边一百码处的一条马路上,消失了。

她们的马其诺防线(注:maginotline马其诺防线——第二次大战之际,在法国东方国境的防御线。)有四英尺高,远处的一道闪电突然把它照得通亮。

两个女人都干得筋疲力尽。她们从亲手筑起的堤防后退一步,等待那雷声。雷声一直没响。

波霞说:“我们应当开一瓶香槟庆贺一下。”她把身子靠在铁锹上。

“也许挡不住水。”

“比原来高多了。”排水渠里的水已经升到六英寸高。

“咱们把暖房里的玻璃窗贴完胶带就离开这儿。”

她们并肩朝住宅走去,像两个下班的石油工人。莉丝忽然想搂着妹妹的肩膀,但她犹豫了一下。她可以想像那动作,却拿不准会有怎样的后果,这就足以使她打消原来的念头了。莉丝回忆起假日里和亲戚们挨脸、握手等仪式,回忆起父亲的手掌打在屁股上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