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5页)

以往每天九点到四点,玻璃窗外都会有前来参观FBI总部的游客经过。他看了一下那面玻璃窗。现在的走廊阴森诡异。

帕克看着小组其他成员自行找到办公桌和研究桌坐下。这个房间堆了不少杂物,散发着异味,乱糟糟的。但是这才是用来办正事的研究室,他乐于搬到这里办公,不想留在光鲜亮丽的危机处理中心,因为他坚信父亲从前对他的教诲:“一定要待在自己熟悉的地盘里战斗。”他父亲是历史学教授,专门研究独立战争。不过他不打算向卢卡斯说明要搬来的原因。父亲还曾告诉过他:“没有必要与盟友分享一切。”

他再次瞟向斯坦利·刘易斯的办公室,看见自己以前主管这个部门时用过的书:哈理森的《嫌疑文件》、豪斯利与法默合著的《笔迹鉴定入门》,以及希尔顿的《问题文件之科学检验法》。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这一行的《圣经》,艾伯特·奥斯本的《可疑文件》。他看着办公椅后面的书柜,认出他栽种的四株盆景,离职时留给刘易斯照顾。

“勒索信在哪里?”他问凯奇,语气急躁。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帕克开启几台仪器。有些嗡嗡作响,有些发出咔嚓声,部分仪器则默不做声,指示灯亮着,仿佛一双双谨慎的眼睛。

等待,等待……

尽量不要回忆一小时前对孩子们说的话。他对他们说:今天的计划有所变动。

无名氏兄妹当时正待在罗比的房间,地板上仍撒满了乐高玩具与迷你飞机。

“嘿,无名氏们。”

“我打到第三关了,”斯蒂菲边说边朝着任天堂游戏机点点头,“结果死了。”

罗比的床上正开展一场全面入侵行动,发动了无数的直升机与登陆艇。

帕克在床边坐下:“刚才来的那两个人,你们知道是谁吗?”

“你一直盯着看的那个漂亮小姐吗?”儿子羞怯地问。

(《单亲家长指南》里写着:“孩子总是比你想象的更犀利。”)

“他们是来通知我,有个朋友生病了,我得去看他一会儿。你们希望谁来照顾你们呢?”

帕克有事外出时,常找中学生或大学生来照看孩子。除了学生之外,他也可以请住在附近的朋友帮忙。这些人是他们经常走动的家长,通常很乐意晚上过来帮他照料孩子。他也可以找住在特区的朋友琳内。她一定愿意开车到费尔法克斯来帮他的忙,但他知道琳内今晚肯定有约会(琳内不可能在跨年夜没有约会)。况且他们俩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他无法要求琳内作出这么大的牺牲。

“一定要看他吗?”罗比问,“今天是新年前夜呀。”

罗比失望的时候,会静止不动,就连表情都保持不变。他从不撅嘴,从不嘀咕抱怨——帕克倒希望他耍耍孩子脾气。但他只是呆立原地,仿佛悲伤难过之情已将他淹没一般。罗比抬头看着他,手里握着玩具直升机,一动不动,帕克能体会儿子的失望。

相比之下,斯蒂菲倒没那么情绪化,她没有表现出失望的情绪,唯一的反应就是拨开脸上的头发,对父亲皱了皱眉,问他:“你的朋友没事吧?”

“我保证他不会有事的。我只是觉得应该亲自去看看他比较好。所以——你们希望我打电话找詹尼弗,还是找卡瓦诺奶奶?”

“卡瓦诺奶奶!”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罗比立刻笑逐颜开。卡瓦诺奶奶就住在附近,帕克每周二与邻居打会儿扑克牌时,都会请她过来带小孩。

帕克站起来,周围的玩具泛滥成灾。

“你会在十二点之前回来吧?”罗比问,“对吗?”

(“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要对孩子作出承诺。”)

“我保证会尽量赶回来的。”

帕克抱抱两个孩子,之后转身走向门口。

“爸爸?”斯蒂菲叫了一声。她穿的是松松的黑色牛仔裤,上身是凯蒂猫的T恤,天真无邪地说:“我给你的朋友画一张卡片祝他早日康复,他会不会喜欢?”

对孩子撒谎,令帕克觉得非常内疚:“不用了,斯蒂菲。我觉得他更希望你今晚能玩得开心。”

此时,文件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打断了令他难过的回忆,走进来的是一位身材瘦削、相貌英俊的探员,金发全往后梳。“我是贝克,”他一面说,一面走向帕克,“你是帕克·金凯德吧?”

两人握手致意。

他望向研究室的另一边:“卢卡斯。”他打着招呼。卢卡斯对他点头。

“你是战略专家对吧?”帕克问他。

“是的。” 棒槌学堂·出品

卢卡斯说:“贝克找了一些S&S的人待命。”

她指的是“搜索跟踪监视组”,帕克想起这个名称。

“还找了几个神枪手,”贝克说,“他们正摩拳擦掌,希望有机会轰一轰那个浑蛋。”

帕克在灰色的椅子上坐下,对卢卡斯说:“你们处理过主谋的尸体了?”

“对。”卢卡斯说。

“列出清单了吗?”

“还没有。”

“还没有?”帕克有些心烦意乱。侦办案子时,他有一套自己的做法。他发现卢卡斯也有一套自己的做法,不过是另一套。他心想,跟她合作下去,不知道会起多少冲突。我该委婉地处理,还是实话实说?他看了看卢卡斯严肃的面容——白皙冷硬得像块大理石。帕克决定现在没时间当好好先生了。本案的线索太少,办案人员需要尽可能收集歹徒的“已知”部分。“我们最好列一份清单。”他说。

卢卡斯冷冷地回应:“我已经叫人尽快送上来了。”

如果主事是帕克的话,他会派人下楼去拿,也许会派哈迪去。但他决定不要为了细枝末节的小事斗嘴。他可以再等几分钟。他看着贝克:“我们有多少个弟兄?”

“我们的人有三十六个,特区警察局派来了将近五十名警员。”

帕克皱起眉头:“人手不够,我们需要增援。”

“想加派人员恐怕很困难,”凯奇说,“多数现役探员都处于休假状态。市区里有二十几万人。很多负责财政和司法部门的探员都被派去担任安全保卫工作,因为今天有很多外交和政府宴会。”

伦纳德·哈迪咕哝道:“偏偏发生在今晚,真是太不凑巧了。”

帕克短笑一声:“这种事不会发生在其他时间。”

年轻的警探哈迪露出疑问的神情:“这话什么意思?”

他正要回答,卢卡斯抢先说:“主谋挑今晚,就是算准了我们人手不足。”

“还因为今晚市区人潮拥挤,”帕克补充道,“枪手等于是把全市区当成了他妈的靶场。他……”

他停了一下,发现自己讲了粗话,觉得很刺耳。离开FBI后,这些年来他与孩子们朝夕相处,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工作,因此脾气温和了不少,粗犷的一面也消失了。现在的他绝口不用脏字,无论讲什么话,都会先考虑无名氏兄妹的感受。如今他不知不觉地回到过去,回到那段打硬仗的日子。身为语言专家的帕克知道,外人若想尽快融入新环境,必须先掌握团队内部的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