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暗中的夕鹤 4(第2/3页)

服务台的从业人员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为了不让人觉得自己形迹可疑,吉敷强打起精神,好好地走到柜台前,然后出示通子的照片和自己的证件。他这两天已经做过无数次这个动作,所以已经变成习惯了。此刻他也只是惯性地做着,心里完全不抱希望。但是柜台内的服务员却“嗯”了一声。说:

“这位小姐现在就住在这里。”服务员若无其事地说,吉敷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加纳通子现在住在这里?”

“加纳?好像不是这个姓哦!我记得是……”服务员翻着房客名簿,说:“登记的姓氏是吉田。”

吉田吗?是从吉敷这个姓氏联想出来的吧?终于找到了,吉敷激动得几乎站不住,想坐到地板上。“她住在几号房?”

“四〇五号房。可是,她刚刚出去了。”

“出去了?”

“是的,刚刚才出去的。”

“她是自己一个人出去的?”

“不,她先是坐在那边的沙发上等,后来车子来了,她就出去,上车走了。”

“车子……你记得是什么车种吗?”

“车种吗?这个……不大清楚,但是我觉得好像是白色的SEDAN。”

“白色的吗?那是很普通的车吗?”

“嗯,是很常见的车子。”

“车子里坐着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从这里看出去的话,看不到车子里面的情形。”

吉敷从柜台看玄关的方向,透过玻璃门,看着外面。那辆车子当然已经不在门外了。此时天色已经暗了,雪花在苍茫的空中飞舞着。

“当时车内有几个人?”

“几个人……不知道。”

“是一个人?还是很多人?是男人还是女人?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我想并不是很多人。”

“那么,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而已。大概十分钟或十五分钟前吧!”

又是一步之差!

“她退房了吗?”

“还没有。行李都还在房间里,她是空手出去的。”

“嗯。”这么说来,她会回来吧?在这里的门厅里等候,应该可以见到她的。

吉敷觉得好累,身体的状况又不好,脑筋也几乎不能运转了。这十几年来,吉敷可以说是没有生过病,像这次这样的伤痛,更是记忆中所没有的事。又发烧了,而且好像比昨天晚上更严重。吉敷不断地想咳嗽,很担心自己会染上肺炎。他也想吐,咳的时候就更想吐了。全身都在痛,连站立都觉得很吃力,走路时的痛就更别提了,即使只是从口袋里掏出证件这个动作,都必须使出吃奶的力气。

如果坐在这里的沙发上等待,就见到了通子,实在是太美好的事。这是现在的吉敷无法抵抗的诱惑。无论如何,就这么决定吧!吉敷霎时觉得自己只剩下从柜台走到几公尺远的那边沙发的力气了。

他已经不想再问旅馆的服务人员什么话了。现在他最害怕的,就是有人剥夺了他去沙发上休息的机会。或者应该说:害怕的不是吉敷本人,而是吉敷的肉体。

他转身,看着沙发的方向,对柜台里的服务员表示要坐在沙发那边等。除了想坐下来的念头外,他现在什么也不能想。

可是,当他的右脚踏出去的时候,一阵剧痛窜上来,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个疼痛让他想起一件他非想不可的事。是谁?来接走通子的人是谁?这个问题关系着通子的安危,这可是一个大事呀!

“白色的车子来之前,她就在这个门厅里等待吗?”

“是的。”

“之前是否有人先打电话给她?”

“没有。”

“没有人打电话给她?”

“我想是她自己打电话出去,车子才来接她的。”

是这样吗?因为一般旅馆房间内的电话只要先拨0,无须透过总机,就可以直拨出去了,如此一来,就无法知道她打电话去什么地方了。

“她利用房间里的电话,直拨出去的吧?”

“不,本饭店房间里的电话无法直拨。”

“不是直拨的?”

“是的,必须透过柜台这边接拨。”

太好了!吉敷心里想。“她打电话去哪里了?”

“那是一通外县市的电话,好像是打到钏路市了。”

钏路市吗?她打给钏路市的谁?

“打给钏路的什么人?”

“我们这边没有问,她也没有说要找什么人,只说了一个商店的名字。但是,我记不清楚那个店名……”

“商店的名字?是‘丹顶’吗?”

“不,不是这样的名字。”

“不是吗……”那么,会是哪里呢?脑子不能动了,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情。脑筋好像生锈,也好像被冷冻住了。他突然想到:莫非是、莫非是?——

“是‘白色’吗?”

“对!就是这个名字!我想是咖啡馆的名字。”

真傻呀!吉敷想。通子到底在想什么,竟然打电话给对她自己来说最危险的人物,让对方知道她的所在。

“那通电话是什么时候打的?”

“今天下午。”

“下午几点?”

“三点左右吧!也或许是三点半左右。”

三点半!吉敷看着挂在服务员背后的墙上时钟。现在是五点四十一分。藤仓兄弟接到电话后,如果立刻从钏路出发到屈斜路湖,虽然目前下着雪,却还是能在十几分钟前赶到这里。

真傻呀!通子到底在想什么呢?吉敷再度如此想,他的脑子开始忙碌起来。

这个旅馆的电话不是拨0之后就可以直拨的,这倒是很稀奇。那么——

“帮她接拨电话的人是你吗?”

“是的,是我。”

“对方接了电话,你报了旅馆的名字之后,才把电话转接给通子——不,给吉田小姐吗?”

“不是。是拨到对方的电话铃声响起后,就告诉四〇五室的房客‘电话已经接通了,请接电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藤仓兄弟认为通子是直拨电话给他们的可能性很高。如果是直接从房间里打出去的电话,饭店里的人不会知道通子打电话到哪里,也就是说没有留下证据。

藤仓兄弟一定以为通子还在过没有人知道的逃亡生活,认为没有人知道通子现在在何处。但是吉敷知道,这是他辛苦了两天,肉体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才好不容易知道的。不过,藤仓兄弟不会知道这一点。

得知了通子下落的藤仓兄弟,很可能立刻开着不显眼的车子,尽量不留下行迹地引诱通子出来,然后杀了通子,把她丢入屈斜路湖。如此一来,三矢公寓命案的真相,不就永远石沉大海了吗?知道那个命案真相的人,除了凶手藤仓兄弟外,就是他们的姊姊藤仓令子和通子了。现在令子已死,只剩下通子知道了,而通子又是杀死令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