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赃

此时此刻,我非常想念我的母亲,那个有些严厉却不乏智慧的妇人,我想如果她还在的话一切都会不同,可是现在都要结束了。当然,我还是很愿意告诉你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过,在此之前我首先得告诉你有关劳勃的事。

他和我住在一起,我们是老乡,我上小学时就认识他。那时候所有同学都崇拜他。他骄傲自大,反应敏捷,身强力壮,爱开老师玩笑、搞恶作剧。而那时候的我干枯瘦小,胆子也小,因此他给我取个绰号叫“耗子”,所有同学都跟着叫,这让我很不舒服却又没有办法。

上中学时,我不愿和劳勃他们那一伙人在一起,我讨厌他们,他们一肚子坏心眼儿,总变着法子欺负我和其他孩子。劳勃上高一时就被学校开除了,之后,我再也没有在镇上看见他。

如果不是三个月之前,我在一家咖啡馆里遇见他,我想我永远都不会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出人意料的是他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了,似乎变好了很多,只不过身形比小时候更高更胖了。当时我正面对一个难题,和我分租公寓的人已经搬走,但我不想单独负担每月两百一十元的房租。

我并不贫困,相反我的银行里有些存款,但我从不挥霍,只攒钱。从小母亲就教我:存点钱,积少成多,将来自己创业,而我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

母亲是个好人,在我十四岁时去世。我经常怀念母亲。

劳勃和我大谈小学时的往事,他提到要找新住所。他似乎不坏,叫我名字,而不是“耗子”。他谈吐文雅,衣服干净,样子说得过去。我告诉他我的处境以及房租的事,然后说,也许我们可以住一起试试,看看合不合得来。

事情就是这样开始。

有一阵我们相处得不错。他喝酒,追女孩,偶尔不去上班,向我借点儿钱,但总是有借有还。

我们各有各的房间,并不经常讲话,我常常在自己房间里听收音机和看书,他在起居室看电视。

夜里他通常不在。假如回来的话,也是很晚才回来。这种生活方式还可以,我想至少还可以维持几个月,但我并未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你知道虽然我们相处的还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总有一种不想与他同住的念头,我计划到租约期满假如还不到分租的人,就搬出去。

不久,我认识了莉莎。

她是我做事那个鞋店附近的一家餐厅的女招待,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声音柔和,还有诱人的微笑。

我每天在那儿吃午饭,只是为了见到她,直到两周之后,才开始和她约会,你知道,在感情上我是一个很保守的人,因为母亲曾经告诉我:“大部分女孩子都自私,只想到自己。而你有前途,如果你不想未来被女孩子毁坏,就不要轻易地靠近她们。”母亲还说,总有一天,我会遇见合适的女孩子,到时候我就会知道。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不曾恋爱。

遇到莉莎,我心想:母亲是对的,因为我终于知道了,我遇到了我命中注定的女孩。

我们一道看电影,偶尔吃顿饭。我们常在公园散步,有时候手拉手地坐在湖边,看着鸭子在水中嬉戏,并不会花太多的钱,我很享受这种生活。

我每星期见莉莎一两次。我从没有去过她的公寓,因为我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所以我总是和她约好在某处见面,或者下班后去接她。餐厅的人都认识我,每当我去接莉莎时,他们都会对我微笑。

有一次,我们在一个小餐馆吃通心粉时,碰见劳勃在那儿喝酒。他走到我们的餐桌前,欣赏地看着莉莎,然后招呼侍者,要侍者送一瓶酒来。他重新点了很多菜,到最后我们都没有吃完。

不得不承认劳勃是个很会哄女人开心的男人。

那天晚上,莉莎特别兴奋,我从没看她那样笑过。

回到公寓,劳勃在房间踱着步说:“那只小狐狸真性感。”

我想揍他,并且很高兴自己真的这么做了。虽然我被他打倒在地板上,嘴唇被打破了,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因为自己曾企图揍他,并且是为了我最爱的莎莉。

他挥着拳头,对我大笑,“耗子,别浪费我的时间,我是和男人打的,不是和耗子斗,你虚弱的就像一个老头。”

我很想让他搬出去,现在就搬,可是租约还没有到期,我不想被那些房租困扰。

这以后,劳勃开始和莉莎约会。

莉莎对我说:“我是要和他约会,怎么样?你总不会说送我两样廉价的小东西,给我一点儿钱,你就拥有我吧?”

那以后我再没有见到她,我换了一家餐厅去吃午饭。

我想让这件事慢慢过去,我也不打算再和劳勃计较了,因为母亲曾经和我说过,能够被抢走的女人就证明她从没有属于过你。可见母亲是一位多么睿智的人。

但可恶的是劳勃每次和莉莎约会都告诉我。

他下班回来,冲个冷水澡,哼些愚蠢的小调,然后,他就砰砰地敲我的房门。

在门外大喊:“耗子,我和莉莎约会了,你要不要听听我们昨晚做了些什么?我在她的公寓过夜——多么令人销魂的夜晚啊!”

我只能呆坐在那儿,无言以对。

九月二十七日那天,我下班回家时,劳勃已经赴约会去了,那天早上他告诉我,晚上要在莉莎家吃晚饭。

七点钟,我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汽水,坐在起居室里喝。

突然,我听见一声枪响,吓得我手里的汽水瓶应声而落。

那声音来自楼上。

我僵坐在那儿,半分钟之后,我才移动了一下。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把门打开一道缝,侧耳听听,外面静悄悄的。

对面楼上住着一位学法律的学生,除了周末,平时看不见他;他隔壁是一位新住户,一位满脸病容的老人,他是几星期前搬进来的,我在过道上见过他几次。另外的房间是空的。

这一天是星期四,房东在城里办公室做勤杂工。她每星期去三个晚上。

楼道对面有电话,我可以打电话报警,可是我上了楼梯。

我无法解释为什么,这种举止不像我平素的为人,这必定是命运之神冥冥中在捉弄我,拉我上楼。如果母亲还活着,她一定会阻止我做这种愚蠢的事。

我上了黑暗的楼顶,走到中间的房门,转动门柄。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门是开着的。

那个一脸病容的老人躺在幽暗的房间地板上,手里有一把枪,血从他的太阳穴流出来。

这种场景让我想吐,可是我还是忍着恶心,看了看四周,茶几上有一张纸条,我走过去读那张字条:

“我没有希望,每个人都袖手旁观,我憎恨这个世界。我名下有一百二十七元,房租已付清。现在只是一个有病的酒鬼,一切都过去了,她去了,孩子也去了,还有谁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