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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并没有多少人,主要还是受了天气的影响。潮湿的空气里,黑红二色的纳粹卐字旗在市政府的大门上无力地垂着。“市政府”的德语是“Rathaus”,所以当地居民就自然而然把这里叫成了“耗子窝”[13]。

他在贝雷斯福德大街的市场外面把车停好。这里几乎无人问津,开店的人屈指可数,市场里只有零星几个德国士兵。当局已经把这处市场关掉,只在周六下午开放两个钟头。每到那个时候,就会突然出现一群人,争先恐后地抢购新鲜农产品。

加拉格尔从车上搬下两袋马铃薯,踢开大门,走了进去。维多利亚市场已经颇有年头,眼下大部分摊位都是空的,只有一两个人。他朝市场里头的一个摊位走过去,摊位上有个面目和善的大个子男人,穿一件厚毛衣,戴着布帽子,正把萝卜一排排码放整齐。萝卜堆上面有个牌子,写着“D・谢瓦利埃”。

“看起来,今天卖的是芜菁甘蓝啊?”加拉格尔走到他跟前,说道。

“甘蓝对身体好,将军。”谢瓦利埃答道。

“用你说?那天维贝尔太太给了我点甘蓝酱配早饭,”加拉格尔打了个寒战,“到现在我嘴里还有股那个的味道。今天给你捎来了两袋土豆。”

谢瓦利埃抬了抬眼睛:“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将军。跟我一起把它们弄到后边去吧。”

加拉格尔把袋子拖到后面的一间屋子里。谢瓦利埃打开橱柜,又打开一个旧帆布口袋:“四条白面包。”

“老天爷啊,”加拉格尔说,“你是不是把谁宰了,怎么搞到这么多?”

“我用了四分之一磅的中国茶外加一条火腿才换到的好不好?”

“跟你做生意就是高兴,”加拉格尔对他说,“下周见吧。”

他的下一站是在韦斯利街的部队后勤站。这里原来是个停车库,能停六辆卡车。这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叫克林格的大块头军士长坐在带有玻璃隔断的办公室里吃三明治。他招了招手,推开门下了楼。

“将军。”他友好地打了招呼。

“上帝啊,汉斯,你过得不错嘛。”加拉格尔操着娴熟的德语一边说,一边戳了戳他的大肚子。

克林格笑了。“人总得活着呀。我们也都是老兵了,将军,心里都清楚着呢。今天你给我带什么来了?”

“两袋土豆,是要填到单子里去的。”

“还有呢?”

“还有一袋,你要是要就拿着。”

“那你要什么?”

“汽油。”

德国人点了点头。“五加仑的一桶吧。”

“五加仑的桶,两桶。”加拉格尔说。

“将军,”克林格走到一排英国军用汽油桶旁边,挑出两桶拿到车子边上。“要是我把你供出去了怎么办?你也太贪心不足了。”

“那我就坐牢,你就度假呗,”加拉格尔说,“他们都说,这个季节的俄国前线美极了。”

“你总是那么现实。”克林格从车里搬下三袋马铃薯,“早晚有一天会有巡逻队要你停车做汽油检查的。你的油颜色不对,他们一定会发现的。”

“啊,不过我可是个魔术师啊,朋友,难道我没跟你讲过吗?”加拉格尔上车离开了。

军用汽油都染成了红色,农用汽油是绿色的,医用的则是粉色。克林格不知道的是,去掉汽油里的染色剂很简单。刚开战的时候,政府曾经发给大众一种防毒面具,只需要用这种面具的滤网把汽油过滤一遍,问题就解决了。然后再加入一点点绿色染料,顷刻之间就能把军用汽油变成农用汽油。

这一切都是为了生存。这是个古老的岛,而他对身上流着的勒布罗克家的血液无比自豪。几个世纪以来,这座小岛承受了风风雨雨。他路过了波姆多酒店,这座酒店已经被征用,成为了德国海军在此地的指挥部。他抬头看着门廊上方悬挂的纳粹旗,喃喃说道:“等你们这帮王八蛋滚得远远的时候,我们还是会一直在这里住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