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2/3页)

“什么罪名?”我问。

“第三十二条。事后从犯。属于重罪,可能会在圣昆廷监狱蹲上五年。”

“最好先逮住伦诺克斯。”我谨慎地说。格伦茨已经掌握了什么,我从他的态度里感觉得到。我不知道有多少,但是他肯定已经掌握了一些。

他往椅背上一靠,抓起一支笔,放在两只手掌间慢慢地搓着。紧接着,他微笑起来,扬扬自得的样子。

“伦诺克斯是个很难隐藏的家伙,马洛。指认大多数人需要照片,而且是清晰的照片。但一个半边脸上满是疤痕的家伙是不需要的,更别提他不到三十五就已经满头白发。我们有四个证人,说不定能找到更多。”

“这些证人要证实什么?”我嘴里苦涩得很,就像受了格里戈里厄斯那一拳后尝到的那股胆汁味儿。这让我想起依然肿痛的脖子。我轻轻揉了揉。

“别犯傻了,马洛。圣地亚哥高等法院的一个法官和他的老婆刚巧送儿子和媳妇上那架飞机。他们四人都看到了伦诺克斯,法官的老婆还看见了送他来的车和人。你输定了。”

“很好,”我说,“你怎么找到他们的?”

“电视台和电台的特别告示。一段详细的描述就足够了。法官打来了电话。”

“听上去不错,”我公道地说,“可是还差一点,格伦茨。你得抓到他,证明他杀了人。并且还要证明我知道他杀了人。”

他手指轻轻弹了弹电报纸背面。“我觉得我要喝一杯,”他说,“连着几晚都在干活。”他打开抽屉,把一瓶酒和一只小酒杯摆上办公桌。他斟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好些了,”他说,“好多了。抱歉,你在拘留中,我不能也赏你一杯。”他塞上木塞,把酒瓶推远些,但还是能够到。“噢,是啊,我们需要证明,你说的。哈,说不定我们已经得到了他的自白,伙计。太糟了,嗯?”

一根小而冷的手指顺着我的脊梁往下滑,像是一条冰凉的虫子在爬。

“那你又何必要我的供词?”

他咧咧嘴。“我们希望文件条理清晰。伦诺克斯会被带回来受审。我们需要任何能弄到的情报。与其说我们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不如说我们更想让你出去——如果你合作的话。”

我瞪着他。他轻轻拨弄着文件,身子在椅子里挪了挪,瞧了一眼酒瓶,竭力克制着不去碰它。“你大概想听听整个故事吧,”他突然给了我不怀好意的一瞥,“好啊,聪明的家伙,为了证明我没骗你,你且听着。”

我倾身往他的办公桌凑过去,他以为我要拿酒瓶,于是一把抓过去,放回抽屉。我只不过是想把烟屁股扔进他的烟灰缸。我坐回来,点上另一支烟。他说得很快。

“伦诺克斯在马萨特兰下了飞机,那是个只有三万五千人的小城,也是个航空中转点。他失踪了两三个小时。后来,一个深色皮肤、脸上有许多可能是刀疤的疤痕的高个黑发男人以西尔瓦诺·罗德里格兹的名字定了去托利昂的机票。他的西班牙语说得不错,但对有这么个名字的人来说又不够好。他的个头远比有这种深色皮肤的墨西哥人要高。飞行员发来了有关他的报告,可托利昂的警察动作太慢。墨西哥警察实在不利索。他们最拿手的是开枪打人。等他们到达,那家伙已经包了一架飞机,去了一座叫奥塔托丹的小山城,一个冷门的有片湖的夏季避暑之地。包机的驾驶员曾在德克萨斯州受训驾驶战斗机,英语不错。伦诺克斯假装听不懂他的话。”

“假定那人是伦诺克斯。”我插嘴道。

“等等,伙计。那就是伦诺克斯,没错。嗯,他在奥塔托丹下了飞机,住进了一家旅馆,这回用了马里奥·德塞瓦这个名字。他带着一把枪,七点六五毫米口径的毛瑟,当然这宝贝在墨西哥没人识货。但是包机驾驶员觉得这人不太对劲,就报告了当地警局。他们把伦诺克斯监控起来,向墨西哥城核对了些信息,接着也住进了那家旅馆。”

格伦茨拿起一把尺子,从一头看到另一头,这毫无意义的动作使他不必看着我。

我说:“啊呀,那开包机的家伙真聪明,对客人好不殷勤周到。这故事差劲得很。”

他突然盯着我。“我们需要的,”他干巴巴地说,“是快速审判,我们能接受二级谋杀的申诉。有些东西我们不希望牵扯进来。毕竟那个家族相当有势力。”

“你指哈伦·波特?”

他略微点点头。“依我看,这想法大错特错。斯普林格可以花一天时间去现场看看。这案子什么都牵涉到了。性、丑闻、金钱、不贞的漂亮老婆和在战场上挂了彩的英雄丈夫——我猜他的伤疤是打仗得来的——妈的,能上好几个星期的头版头条。国内的烂报纸会把它吃光抹净。所以我们要快刀斩乱麻。”他耸了耸肩,“要是头儿想这样,也只好这样。我可以开始录供词了吗?”他扭头看看轻声嗡嗡的录音机,机身前面的灯亮着。

“关掉吧。”我说。

他身子晃了晃,狠毒地看了我一眼。“你喜欢蹲班房?”

“不太糟,就是碰不上出色人物,可谁稀罕呢?动动脑子吧,格伦茨。你想让我出卖朋友。我也许太固执,或太重感情,可我也很实际。比方说,你需要雇个私人侦探——对,对,我知道你很讨厌这个比方——比方你遇到这种情况,没其他辙,你会雇个出卖朋友的家伙吗?”

他恨恨地瞪着我。

“再说几点。你不奇怪伦诺克斯逃走的策略太明显了一点儿吗?要是他想被逮住,没必要经历那么多麻烦;要是不想,他很明白不该在墨西哥把自己扮成墨西哥人。”

“什么意思?”格伦茨冲我吼道。

“意思是你可以编些胡话来蒙我,根本不存在染黑头发的罗德里格兹,在奥塔托丹的旅馆里也没有马里奥·德塞瓦。你不知道伦诺克斯的去向,就跟你不知道黑胡子海盗把宝贝藏在哪里一样。”

他又拿出酒瓶,斟了一杯,跟刚才一样一口灌下去。他慢慢松弛下来,在椅子上转身,把录音机关了。

“我真想提审你,”他烦躁地说,“你就是那种我想要治一治的聪明人。机灵孩子,这黑锅你得背一阵子。它跟你走路,陪你吃饭,你睡觉都会梦见它。下一回你再出差错,我们会把你宰了。现在,我不得不干一件叫我反胃的事情。”

他在桌子上摸索,把朝下的文件拉到跟前,反过来,签上名。你总是可以察觉出什么时候一个人在写自己的名字。他运笔的动作很特别。然后他起身,大步绕过办公桌,猛地拉开他那鞋盒的门,大喊斯普兰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