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6页)

脑海中,他们的未来正朝着漆黑的深渊坠落。就如同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他伸出两手拼命想要抓紧那个东西,但正中央最为关键的部分却突然脱落,沉入了黑暗的深渊底层。

“怎么办!?”

莲大叫着用手砸向桌面,然后就像是要把拳头摁进桌面一样用力抵着,巨大的力道甚至让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动。自己声音的余韵似乎在被雨包围的寂静房间之中永无止境地回响着。

闭上眼睛,能够解决他们问题的唯一办法就像是在哪儿看到过的录像一般鲜明地在眼前上演。自己与枫,然后是那个要挟的人。自己要保护枫,为了帮助妹妹而站出来与那个要挟者对峙。使用那个——莲抿紧嘴,将右手探进牛仔裤的后裤袋里。那是折叠刀的轮廓。他昨天和今天送枫去学校的时候都偷偷把这个带在了身上。当然,他从来没打算在早晨的上学路上使用这把刀。对方似乎也很谨慎,应该不会突然出现在莲的面前吧。这把刀只不过是个护身符。要是实际用上这东西的话——那也要事前做好万全的计划才行。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要挟者”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就如同四天前,他和枫把睦男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一样。

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吗?自己是不是已经丧失了理性?或许是被恐惧与混乱所包围,自己闭上了眼睛才会尖叫着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别的方法?至今为止从来没有想过的办法?或许那些方法明明就在触手可及之处,只不过自己还未意识到而已。必须好好地想一想,必须冷静下来。要是现在自己采取了错误的行动就再也无法挽回了。明明自己是想保护妹妹,不小心的话反而会让她坠入更深的深渊之中。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不能让事态再恶化下去了。

一直很弱的雨声在一瞬间突然变大了。莲抬头看向窗外。

昨天的天气预报里提醒各地都要注意泥石流。那座山没问题吗?埋着睦男附近的土要是被冲走了,尸体会不会已经露出地表了呢?

想要去看一下的冲动吞噬了莲。当然他很清楚自己去看现场对于事情本身也已经于亨无补了,然而心中依旧充满了不安。昨天听完天气预报后,莲一直对老天爷默默祈祷着不要再下雨了、不要再下雨了,然而雨势忽弱忽强,有时候逞着风势大作,有时候又延绵不绝。

如果要去看那座山的话,开车是肯定不行的,所以只能坐电车到最近的车站,然后换公交车或者出租车到山脚下,最后走去那个地点。但是因为白天他总有红舌头的工作,又没有什么理由好请假。如今的自己必须“像平时一样”地生活才行。

看来果然还是只能一味地祈求上天能早点停下这场雨。莲两肘撑在桌面上,手扶着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口气将两张带着折痕的要挟信吹了起来。杂乱的文字在眼前划了个圈,在窗外昏暗的光线之中,纸面散发着白色的光芒——

莲的心中猛地一紧。

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之前他并未发觉的细节。

他拿起两封要挟信,并列放在面拼凑近了仔细观察,途中用力地眨了好几下眼睛。同样的字,同样的纸。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横格纸。但是,这究竟——

这究竟是什么?两张纸的左侧都有一条淡淡的竖线。看起来像是在上面一页纸上画过直线后留下的痕迹。第一封要挟信上的痕迹更为明显一些。第二封信上虽然有同样的痕迹,但是要模糊许多。应该是画过直线的那张纸下面的两张吧。

莲注视着那条痕迹良久。

“这条线——”

好像在哪儿见过。

但是,在哪儿见过?

在哪儿?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莲的思考。

极少会有人打电话到这个家里来,淡淡的不安笼罩着莲的心。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看了一眼那两封要挟信后,他才慢慢地拿起了电话。

“……喂——”

“啊,小莲?太好了,你还在家里。我正想要是你已经出门了该怎么办呢。”

是半泽。莲的肩膀放松了下来。

“还在啦。怎么了?”

“红舌头今天临时关门一天。”半泽说。

“事实上是我和我老婆两个人都发高烧了。现在在医院里。”

嘶,吸鼻涕的声音。

“感冒了吗?”

“大概是吧。现在正在候诊室里等着,还不确定。我大概烧到了三十八度左右,我老婆竟然接近四十度。”

成人发烧发到四十度那可是相当地严重了。

“昨天晚上在店后面收拾垃圾的时候被雨淋了,我想大概就是这样得病的。明明我和我老婆都穿了雨衣的,但还是防不胜防啊。在外面没待一会儿就开始漏水,估计是外国产的便宜货。”

“这样啊。”莲回答道,只觉得心底一阵悸动。红舌头今天临时关门一天,就意味着自己有了一天的自由时间。也就意味着他能去那座山上看看情况了。

“那个简直没什么用嘛。果然便宜无好货。”

半泽和他的妻子因为淋雨而病倒,大概只有这一次莲应该感谢雨吧。

“那雨衣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橡胶么?还是塑料?”

还是说事情依旧会和以前一样,雨只会带着他们走向更多的灾难呢?

“对了。今天是翔子开车送我们来医院的,现在她正在边上,你要不要跟她说话?”

“啊?!”突然被这么一问,莲一下卡住了,“啊,随便啦。”

“可惜,我才不让你跟她通话呢。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啦。真是对不起啊,突然决定今天休息。”

“生病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

半泽说了大概明天会照常营业后,就挂掉了电话。

放下话筒,莲望着墙壁发了一会儿呆。

今天,这之后自己都该做些什么呢?两封要挟信,口袋里的折叠刀,被雨水冲刷的山——他越想越是迷茫。

将视线拉回桌上,莲再次拿起两封要挟信,目不转睛地盯着纸面。

盯着左侧残留的直线的痕迹,他在记忆中努力寻找,但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是自己想太多了吗?虽然的确觉得曾经在哪儿见过——也许只不过是自己记错了?

到头来,他还是没有找到答案。今天究竟该做什么他也没有得出结论。就这么恍惚着,莲将两封要挟信塞进口袋里出了家门。他不知不觉地朝开往电车站的公交车站走去。要去那座山的话,从电车站应该坐哪条线去呢?

在大宫车站里,莲偶然地遇见了高中时代的友人吉冈。

当莲正一边收起伞一边朝自动售票机走的时候,两个人同时看见了对方。吉冈的头发长了不少,一开始莲都没认出他来,不过吉冈发现莲后转过头来正对着他,莲这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