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4)(第3/3页)

但此刻尚小蝶已没有了踪影。

突然,有人拍了拍她肩膀,曼丽吓得几乎摔倒。幸好有几只手托住了她。原来是她的室友们,宋优和田巧儿,还有小蝶曾经的好友——陆双双。

“哎呀,是你们啊,可把我给吓死了,还以为是尚小蝶呢!她去哪儿了?”

田巧儿冷冷地回答:“她去‘蝴蝶公墓’了!”

“啊,你说什么?”

“早上我回寝室拿些东西,正好看到尚小蝶走出来,身上还背着个大包,好像出门旅游的样子。我悄悄跟在她后面,看到她走出学校坐上了一辆公交车。她是从前门上去的,我低着头从后门上去,躲在最后排的角落里。”

“你居然跟踪尚小蝶?”

田巧儿嘴角微微翘了一下,此刻她丝毫都不漂亮了:“我跟着她换了一辆公交车。我隐藏得非常巧妙,还戴着墨镜和帽子,她始终没发现我。她在偏僻的经纬三路下车。我隔了老远跟着她,看她拐进一个叫‘海角灯光厂’的大门。里面是片荒地,只有个路牌叫‘黄泉九路’。然后她笔直向前走,一直走到苏州河边。那里有个破工厂的边门,但我没敢走进去,就先跑回来了。”

这时陆双双补充道:“那地方一定是‘蝴蝶公墓’!尚小蝶从那出来后,还会来报复我们的。”

昨晚正是她绊倒了小蝶,心里既愧疚又害怕。嫉妒心真是害死人——当看到小蝶与庄秋水眉目传情时,妒火熊熊烧起来,竟难以控制自己。双双辗转反侧了一夜,中午遇到田巧儿和宋优,便跟着她们来到这里。

曼丽着急地问:“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呢?”

“惟一的办法——去蝴蝶公墓!”

双双缓缓就出了最后四个字。

“什么?”曼丽张大了嘴巴,连连摇头,“不行,你们没听过传说吗?去那不是送死吗?”

“你知道WOW为什么会变漂亮?因为她去过‘蝴蝶公墓’,并在那里许愿让自己变得美丽!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尚小蝶突然变漂亮却是事实。”宋优已考虑很久了,踱着步说,“这是唯一的可能性!”

田巧儿说:“现在我已经发现了‘蝴蝶公墓’,我们要像小蝶那样许下心愿——你不想实现愿望吗?”

但曼丽还是感到害怕:“会不会有危险呢?”

“尚小蝶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关于死人什么的应该都是谣传吧?也许是那些已经去过‘蝴蝶公墓’,并实现了自己愿望的人,为了保护他们的秘密,而四处散布的谣言吧。”

“那么孟冰雨呢?她不是淹死在‘幽灵小溪’里了吗?还有白露她是不是也去过呢?”

“或许只是个意外?白露去没去过还不知道呢,”田巧儿抓着曼丽的手,“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否则尚小蝶也不敢去那儿。”

宋优淡淡地说:“曼丽,你现在也可以退出,机会由你自己选择。”

寝室忽然寂静了下来,曼丽怔怔地看着她们,大家难道都疯了?

6月20日晚上19点30分

黑夜。

眼皮被一层烟雾覆盖着,全身漂浮在黑色的海面上。那数千尺深的神秘海底,正隐隐传来悠悠的歌声——

你在地底潜伏/我在人间等候/你吐丝作茧自缚/我望眼欲穿孤独/你任沧海换了桑田/我任石烂再加海枯/一场梦做了三千年/惟有誓言永远不变/你我相约在蝴蝶公墓

尚小蝶睁开眼睛,窗外是夜色中的高墙,只能见到一堆模糊的轮廓。心底默问自己在哪里,是自家柔软的席梦思?还是S大女生寝室的上铺?抑或“蝴蝶公墓”的坟冢之内?

身下感觉是张粗糙的草席,席子下面则是硬邦邦的钢丝。她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头下是一副竹枕子,仰天对着黑暗的屋顶。

在伊莲娜动人的歌声里,一对深深的眼窝出现,接着是布满皱纹的脸,正对着尚小蝶的眼睛。

啊,又是那个鬼魂,全身穿着黑色的衣裙,七十多岁欧洲老女人的脸。

尚小蝶吓得闭上了眼睛,但她感到有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那粗糙而冰凉的指尖,似乎随时都会撕裂皮肤。

这个老妇人是谁?为何长着一张如此特别的脸?难道她也是“鬼美人”?

带着心底种种疑问,小蝶又一次睁开了双眼。老妇人就坐在她身边,轻抚着她的头发。前方隐隐有烛光闪烁,那是古老的写字台——对,自己还在这间屋子里。

“你醒了?”

老妇人终于说话了,她说的是许多年前的方言,听起来模糊而亲切。

小蝶点了点头,颤抖着问:“这是哪里?”

“伊莲娜的房间。”

“这是什么歌?”

“蝴蝶公墓。”

她艰难地爬起来问:“是谁在唱歌?”

老妇人的手指向房间的一个角落,那里有台黑色的东西,歌声正是从这里发出的。尚小蝶缓缓走到那个角落,奇怪白天怎么没发现它呢。

这是一台使用干电池的老式唱片机,1980年代出厂的古董级音响了。唱片机仍然在旋转着,一张不知什么年代的黑胶木唱片,正发出那奇异的歌声。

原来是它在唱歌。

小蝶想起来了,伊莲娜在1935年出过一张唱片《蝴蝶公墓》。想必这就是当年留下来的珍贵唱片!

老妇人深陷的眼窝眨了眨:“伊莲娜在这所医院长大,后来嫁给一个中国商人的儿子。1936年,伊莲娜生下一个女婴。虽然女儿活了下来,母亲却难产去。伊莲娜的丈夫后来新娶了妻子,生了儿子继承家业,50年代去香港定居了。”

“伊莲娜的女儿现在还在吗?”

老妇人拉下裹着额头的黑布,露出满头的白发:“伊莲娜的女儿,在二十多年后结婚了,同样也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祝蝶。”

祝蝶——这个名字宛如利刃刺入尚小蝶的心窝:“这是我妈妈的名字!”

老妇人微微点点头:“我知道,你长得很像你妈妈。”

“天哪,你怎么知道的?”

幽暗摇曳的烛火中,老妇人半透明的眼球里,透出幽灵似的悲伤。

尚小蝶牙齿哆嗦着问道——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