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李煦大概真的累, 没一会儿就继续睡了过去。钟华甄揉着额头, 想要起身,但她未着束胸, 到底还是怕他发现,只能窝在被子里不起身。

屋内摆设简单,紫檀木衣架子上挂着大氅, 帷幔轻轻垂下,天色越来越亮。钟华甄对长公主还是了解的,她见时间差不多了, 又推了一下李煦。

“我昨日被母亲骂了一顿,她今早上很可能会过来,你快些走吧。”

李煦钻进被子蒙住头, 钟华甄扶额, 只能凑近些说:“你先回东宫休息, 等我以后找时间陪你。你也知道母亲对你的意见,算我求你了行吗?以后你要我做什么就我做什么, 绝不反抗你。”

要是长公主待会真的过来, 看见李煦在这里, 恐怕得气得上手直接打人。

李煦蒙在被子里, 慢慢露出双眼睛, 和她视线对上, 打量她一会儿, 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是否可行。

“搬去东宫?”他试探问。

“你就不能想些正经的吗?”钟华甄叹口气, “我要陪母亲。”

李煦撇嘴, 但他最后还是乖乖起了身,边穿鞋边说:“你欠我的,可别忘了。”

“有事以后再说。”钟华甄没起身送他,她没穿束衣,不想冒险被他发现。

李煦以为她怕冷,穿好外袍后就把自己刚睡的那床被子盖她身上,弹她额头道:“你是我的人,犯了错只能由我骂,长公主要是再说你,你就当做没听见。”

钟华甄无奈一笑,“我知道。”

“傻孩子,以后……”他的话突然停下,往外看一眼,“有人过来,我先走了。”

钟华甄半张脸都躲在被窝里,李煦怎么看都觉得心痒痒,都想把她连人带被一起偷走。

但他还不想被人发现他和钟华甄的秘密。

钟华甄则挪了挪身体,把枕头收起来。

月洞门垂下的帷幔被掀开,过来的人是罗嬷嬷,她来给钟华甄送补汤。

天色已经大亮,罗嬷嬷手里有个托盘,对她道:“世子已经醒了?长公主本打算今日过来,但她一早起来就进了宫,去和陛下说离京的事。”

钟华甄扶着手臂慢慢坐起来,问她:“母亲还气吗?”

昨天晚上长公主那顿气,钟华甄早就有过设想,本就没打算让她发现,终究还是失败了。

“昨天老奴不在,但也听说长公主昨天的话说重了,她自己拉不下脸面,不敢过来,”罗嬷嬷端药走到她跟前说,“自侯爷离世后,长公主便一直如此,望世子见谅”

碗是温热的,钟华甄接过汤药,小口轻抿,道:“我没什么,只是许久没去东顷山,不知道那边怎么样?”

她十年前随长公主去过那边,后来遇到过一次刺杀,长公主就不再带她出去。

“那边要清冷幽静得多,世子得多穿衣物,”罗嬷嬷叹道,“若是侯爷还在,也不至于如此。”

钟华甄笑道:“嬷嬷不用替我担心,虽说我小时候身子是差,但这两年已经差不多养好了,就算受了伤,也不是大事,除了有点疼外,其他都还行。”

罗嬷嬷知道钟华甄一直是懂事的,心中叹口气,如果威平候还在,侯府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她看见床上的两床锦被,问:“世子昨夜是觉得冷吗?”

钟华甄喝药的动作顿了顿,点头道:“我感觉快冬天了,屋子总是凉。”

……

长公主得皇帝宠爱,清早进宫时,皇帝才刚起。这两天都在肃清官员,各司其职,不用上早朝。

明黄幔帐用金龙钩悬住,皇帝经历这件事,面容苍老许多,寝殿内助睡的安神香已经快燃尽,继皇后端药在旁伺候。

长公主当继皇后不存在样,对皇帝行了礼,开门见山道:“皇兄,我想再去趟东顷山,甄儿已经有十五,也该去祭奠父亲。”

“你不是才回来没两个月?”皇帝刚喝完一碗苦药,有些惊讶,“外出祈福一年一次就行了,华甄身体也不好,你要是真想出去,等过完冬再走。”

他摆手让人给长公主赐座,两个太监搬来一把紫檀木扶手椅,让她坐下。继皇后在一旁,尴尬至极。

长公主也没和他见外,只道:“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这两天我总梦到侯爷,心想他大抵是觉得寂寞了,想要人陪。”

皇帝抬头看她,“你我相识快有四十年,拿这些蹩脚的借口出来,骗不过我。”

长公主唉了一声,“我想出去散散心,京城这两天的事太多了,甄儿还因此受了次伤,我怕了。”

他们两人的关系好,你来我往,根本就没有什么尊卑之分,继皇后插一句话道:“长公主也不必担心,郑家一事由煦儿负责,出不了岔子。”

皇帝点了点头,“听说华甄还是煦儿救出来的,改日让他去钟家探访,你也别管小辈间的事。”

换做平日皇帝说这种话,长公主是不会反驳的,但现在钟华甄出了事,她不想让李煦踏进钟家半步。

“太子殿下处事繁忙,甄儿身体有恙,不敢劳烦他,”长公主手轻依扶手,“我打算月初的时候带甄儿离开去东钦山,等京城再平安些才回来。”

“离月初也就七八天,你什么时候这么贪生怕死了?”皇帝无奈,却还是准了她,“你多带些侍卫,皇宫里那一千人你也带走吧,最近确实乱,路上容易出事。”

“陛下,这……”继皇后在一旁欲言又止,皇宫的御林军比不上威平候训练出来的私兵,让长公主带走太不安全。

皇帝道:“你先下去吧,朕与长公主有话要说。”

继皇后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带着宫婢行礼,退了下去。

长公主抬手让自己的婢女也退下,道:“她在这我总不想说话,那些私兵是护着陛下的,我用不着。”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皇帝摇摇头,又问一句,“邬儿,你觉朕这个皇帝,做得如何?”

孙邬是长公主闺名,他们两个几乎算是未出生就相识,关系亲近。

长公主眉皱起来,“陛下什么意思?”

“朕从前登基之时,欣喜无比,立下大志,要把大蓟朝变成繁华盛世……”他的话停了停,现在朝廷怎么样,有目共睹,“朕勤于政务,对皇子和公主都疏于管教,没想到煦儿是个聪明的,朕没教过他半点,他却犹如无师自通,行事敏锐,不落俗套。”

早年太子的脾气顽劣,欺压下人与大臣官员之子,但他的课业远远优于旁人,习武之术上更有天赋,皇帝虽没时间多管,听过的却也不少。

近年来太子沉稳许多,即便如此,也依旧没什么人敢招惹他,可他至少不再像小时候样无法无天。

长公主震惊问:“陛下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