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为你亮灯

九月底的晚上,夜风退去了燥热。

连续两天的运动会刚过去,明天又接连着十一国庆节,今晚既不要求上晚自习,宿舍查房也难得地宽容。

没回家的住校生们有的在聚餐,有的在泡网吧,还有人在关着门偷偷打牌,四楼的男生寝室那一场闹剧,也悄悄没了声息。

对比起宿舍楼的热闹,校园的大操场上却安静得多。

白天运动会的喧闹沉了下来,黑黝黝的跑道安静地躺着,中间的碧绿草皮也显出了深深的墨色。

阮轻暮健步如飞,从远处跑到到香樟树下,左手抱着两瓶冰果汁,右手拿着一包东西。

香樟树边不远处,有一盏专门照着树的户外灯,瓦数挺强,可是这百年老树的树冠太大,照在亭亭如盖的枝叶上,只有半边显得亮绿逼人,剩下的半边树冠则黑黢黢的。

半明半暗,半翠半墨,在夜色中庄严又漂亮。

秦渊坐在树下,浅浅的淡色光晕映在他平静的脸上。

阮轻暮弯腰,半蹲下来伸出手,把他的那只脚拉过来,手里的那包东西盖了上去。

秦渊没动,体会着脚踝上一阵熟悉的冰冷:“从哪儿弄的?”

阮轻暮甩甩头发,精致眉目在浅淡的灯光下仿佛是上好的瓷:“找小卖部老板要的,给他钱,他不要。”

他顺手在小卖部买了条新毛巾,冰块有点大,裹在里面不太平整,他在小卖部里又折腾了一会儿,才敲碎了,裹着弄来了。

秦渊拿起地上的两瓶果汁,拧开了,递给阮轻暮一瓶。忽然问:“你为什么总给我买这个?”

给他带过几次山楂锅盔不说,上次他拒绝了橙汁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地认定了山楂汁,同在竞赛班时给他带过,现在买的又是这个口味。

阮轻暮接过去也喝了一口,酸得一咧嘴:“怎么,你不是爱吃山楂吗?”

秦渊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我不喜欢吃甜食,从来都不。酸酸甜甜的也不。”

阮轻暮一怔:“是吗?”

可是怎么会呢。

上辈子的时候,他俩一起抱着剑在集市上漫无目乱逛的时候,自己曾经硬塞了一串糖葫芦给他。

这个人初时皱着眉满脸嫌弃,可是勉为其难尝了一个以后,却默不作声地一口又一口,把整串都吃光了。

他还记得那时自己笑吟吟地看着他问:“你是没吃过这种街头小食吗?怎么吃得这般不斯文?”

他还记得素来矜持骄傲的秦少侠严肃的样子:“家父说过,甜美香腻的食物易动摇心志,口舌之欲是更是修炼大敌。”

“呀,你爹从小都不准你吃甜食?那你活着岂非特没意思?”他那时又是鄙夷,又是可怜,看怪物一样看了这位秦少侠半天,又拉着他进了一家糕点铺,硬逼着他试了一堆颇有名气的甜点。

最后发现,这人还是爱吃酸甜口的。

山楂糕、糖葫芦、就连酥果子中带了点山楂馅儿,他也吃得格外香甜。

明明和上辈子一样爱吃鱼的,怎么到了这儿,就变了呢?

秦渊慢慢地举起山楂饮料,慢慢地喝了几口,脸上看不出是喜欢还是厌恶。

阮轻暮歪着头,看着他俊朗安静的侧脸,目不转睛。

秦渊忍不住看他:“我脸上有什么吗?”

阮轻暮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人啊。本来就生得好看,现在越看越帅,好想厚着脸皮狠狠夸一下哦,这可怎么破。

秦渊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随口问:“方离那边安顿好了?”

阮轻暮点点头:“嗯,白竞他们已经帮他搬好床铺了,先住我们寝室。李智勇那边是住不得了。”

刚刚的事情闹得太大,别说整个四楼的男生,就连整个学校恐怕全都知道了。

值班老师还算通情达理,当场就答应了暂时将方离调出原先的寝室,又把刘钧等几个人抓去办公室写了情况说明,向秦渊承诺,今晚就立刻电话向学校请示处理。

秦渊扭头看看他,有点迟疑:“你们寝室还有空床铺?”

阮轻暮轻轻咳嗽了一声,夜风下,他额头前的碎发轻扬着,露出了一小片青紫:“没了啊,所以我牺牲一下,把我的床让给他了。”

所以今晚,我无处可去啦,所以快点开口,请我去你那里!

大概是刚刚真的喝多了,怎么风吹在身上,不仅暖暖的,还有点越来越燥热。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经历了那么糟糕的事,明明片刻前心里还充满戾气,现在一想到又能住回106,好像心情都飞扬了起来。

身边的高大少年却没有回应他那雀跃的心事,淡淡地开口:“你对方离可真好。”

阮轻暮扭过头,斜着眼看他。星光从大树的叶片中洒落,在他的眸子里闪烁:“你对他不也很好?”

秦渊闷闷地说:“并不一样。”

阮轻暮嘴角笑意依稀,眸子里亮晶晶的:“还没好好谢你呢,刚刚那番话,酷毙了。”

秦渊的表情更奇怪了。

他抬起头,瞪了一眼阮轻暮:“要说谢谢,难道不是应该他自己来说,要你越俎代庖?”

阮轻暮“扑哧”笑出了声,心情极好。

他慢悠悠地仰头喝了一口饮料,又酸又甜的滋味一直沁入了心里:“你不喜欢我对别人好呀?”

秦渊修长的脖颈似乎有点僵硬。他低着头,俊美的侧脸隐藏在一片树影中,看不出表情。

阮轻暮微微凑近了些,好奇地看着他,半晌才收起了调笑的表情。

“我对他,是有点不一样。”他微微叹了口气,“以前吧,刘钧他们在班上,就欺负我们两个为主。我那时候又怕又恨,也分不出精力,去照顾别人。”

秦渊默默听着。

“可我记得,方离帮过我。”阮轻暮和他并肩坐着,声音微微变了冷,“他胆子小,可是心肠比很多人都好得多。”

原来那个身体的主人,脾气阴郁,可是心里却有一股倔劲,每每被人欺负时,总是闷葫芦一样,不给刘钧他们反应,那些人就更容易变本加厉。

有时候他被刘钧他们堵着不放的时候,方离这种自身难保的人,还敢鼓起勇气来解围。

“所以,我不能看着他被那些垃圾人渣毁了。”阮轻暮淡淡说,“有时候,逼死一个人真的只需要几句话。”

秦渊终于轻声回应:“嗯,明白了。”

阮轻暮看着他,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明白什么了啊,说来听听。”

“明白你对他好,是投桃报李。”秦渊轻声说,“还明白了,你是真的信任他。”

阮轻暮点点头:“对,我信他。比傅松华那个蠢货还信。”

秦渊微微笑了:“别这么说,人家好歹也是年级前十名。”

除了性格有点没心没肺,智商可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