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约翰尼走上木头台阶,那上面的雪已扫净,撤了盐。他走进一扇门,来到门口的走廊,那里贴着通知,说二月三日杰克逊镇在这里举行一次特别会议。还有一张通告,说格莱克。斯蒂尔森即将来访,并有一张他本人的照片,头上歪戴着安全帽,咧着嘴得意地笑着。在通往会议厅的绿色门右边,有一块牌子,那正是约翰尼期待的,他默默地看了它几秒钟,嘴里呼出白气。这块牌子放在木架子上,写道:“今天驾驶员检测,请准备好证件。”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热烘烘的,点着一个大火炉,上个警察坐在一张桌子后面。警察穿着一件滑雪衫,没拉上拉链。桌上摊着文件,还有一个检查视力的设备。

警察抬头看着约翰尼,他感到心往下一沉。

“有什么事吗,先生?”

约翰尼摸摸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我想四处看看,不知可不可以,”他说。“《美国》杂志派我来的。我们要拍缅因州。新罕布什尔州和佛蒙特州的市政厅建筑,需要拍很多照片。”

“去拍吧,”警察说。“我妻子一直读《美国》杂志。我觉得很没意思。”

约翰尼微微一笑:“新英格兰建筑有一种……严肃的倾向。”

“严肃?”警察怀疑地重复道,然后让这话溜过去了,“下一个。”

一个年轻人走近警察坐的桌子。他把考试卷交给警察,后者接过来说:“请往探视器里看,辨别我让你看的交通标志和信具。”

年轻人往探视器中看着。警察把一份答案纸放在年轻人的考试纸上。约翰尼沿着杰克逊市政厅中间的走道往前走,拍了一张讲台的照片。

“停车标志,”他后面的年轻人说。“下一个是交通信息标志……不许向右拐,不许向左拐,像那个……”

他没有想到市政厅会有警察,作为道具的照相机,里面连胶卷都没放。但是现在退出已经太晚了。今天是星期五,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斯蒂尔森明天就会到这里。他会回答问题,倾听杰克逊人们的建议。会有一大批随从跟着他。两个助手,两个顾问——还有几个穿着套装和运动上衣的年轻人,这些人不久前还穿着牛仔裤,骑着摩托车。格莱克·斯蒂尔森仍然坚信贴身保镖的作用。在特里姆布尔集会上,他们有截短的撞球杆。现在他们带者枪吗?一个美国众议员获准带枪很困难吗?约翰尼不这么想。

他只会有一次好机会,他必须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所以勘查一下地形是很重要的,看看他是应该在这里杀斯蒂尔森呢,还是最好在停车场等着,车窗摇下,枪放在腿上。

所以他来了,现在他在这里,勘查地形,离他不到三十英尺的地方,一个州警察正在进行驾驶员考试。

他左边有个公告牌,约翰尼举起没装胶卷的照相机对它按了下快门——到底他为什么不花两分钟时间买一卷胶卷呢:公告牌上全是小镇琐碎消息:烤豆晚餐、中学比赛,狗领执照的消息,当然,还有更多的有关格莱克的消息。一条告示说杰克逊的镇长正在寻找会速写的人。约翰尼研究着这张告示,好像它很有趣一样,同时他的脑子在高速运转。

刍然,如果杰克逊镇不可能的话,他可以等到下一周,斯蒂:尔森会在乌泼生镇做同样的事。或下下周,在特里姆布尔。或下下下周。或永远不。

应该是这周。应该是明天。

他拍了角落的火炉,然后向上看。上面有个阳台。不——不完全是个阳台,更像一个过道,有齐腰高的栏杆和宽宽的白色木板,上面刻着小小的菱形孔和花体字。一个人可以蹲在栏杆后面,通过那些菱形孔向外看。在恰当的时刻,他只要站起来……

“这是什么牌子的相机?”

约翰尼转过头,相信一定是警察。警察会要求看他没装胶卷的照相机,然后他会要求看他的身份证,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但不是警察。是那个参加驾驶员考试的年轻人。他大约二十二岁,头发很长,眼睛很开朗。他穿着一件皮上衣和一条退色的牛仔裤。

“尼康。”约翰尼说。

“好相机)我是一个真正的照相机迷。你为《美国)杂志工作多久了?”

“我是一个自由撰稿人,”约翰尼说。“我向他们提供作品,有时为《乡村杂志),有时为《新英格兰)。”

“没有全国性的,像《人民》或《生活)?”

“没有。至少现在没有。”

“你的焦距是多少?”

焦距是什么?

约翰尼耸耸肩。“我主要靠耳朵。”

“你的意思是靠眼睛吧。”年轻人微笑着说。

“对,靠眼睛。”孩子,走开,请走开吧。

“我对自由撰稿人很感兴趣,”年轻人说,咧嘴一笑。“我的梦想是有一天拍一张伊瓦·吉玛的升旗照片。”

“我听说那是事先安排好的。”约翰尼说。

“也许,也许是的。但那是一张经典照片。UFO着陆的第一张照片怎么样!我很想拍一张那样的照片。我拍了许多照片。你在《美国》跟谁联系?”

约翰尼现在冒汗了。“实际上,他们跟我联系,”他说。“这是……”

“克劳森先生,你现在可以过来了,”警察说,听上去很不耐烦。“我要跟你核对一下答案。”

“啊,叫我了,”克劳森说。“再见。”他急忙跑过去,约翰尼轻了口气。该赶紧离开了。

他又“拍”了两三张照片,以免显出匆忙,但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拍的是什么。然后他离开了。

那个年轻人克劳森已经忘记了他。他显然没有通过笔试,他在激烈地跟警察争辩,后者只是摇头。

约翰尼在市政厅的人口处停了一下。他左边是衣帽间。右边是一扇关着的门。他推推门,发现没有锁。一条窄窄的楼梯通到上面。当然。办公室就在上面,走廊也在上面。

他住在杰克逊旅馆,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小旅馆、在主要街道上。它曾被仔细地装修过,装修显然花了不少钱,但旅馆主人可能认为可以收回成本,因为这里新建了杰克逊山滑雪场。但滑雪场破产了,现在这可爱的小旅馆也奄奄一息了。夜班服务员在对着一杯咖啡打吨,这时约翰尼走了出来,左手拎着公文箱,这是星期六早晨四点。

昨晚他几乎没有睡,半夜后迷糊了一会儿。他做梦,梦见又回到1970年。他又和莎拉站在命运轮前,他又感到那种疯狂的。巨大的力量。他可以闻到烧橡胶的味道。

“喂,”他身后的一个声音轻轻说道。“我很高兴看到这家伙被打败。”他转过身,看到是弗兰克·杜德,穿着他闪亮的黑雨衣,他的喉咙被割开了,血淋淋的,像咧开的嘴巴,眼睛愉快地闪着光。他吓坏了,把头转向小摊——但现在摊主是格莱克。斯蒂尔森,正冲他意味深长地咧着嘴笑,头上歪戴着黄色安全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