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4/7页)

“什么药?”

田丹疑惑着。

方嫂硬着头皮回答:“麻痹,抑制中枢神经。”

铁林皱了皱眉头,“听不懂,你就说吃下去人是高兴还是动不了。”

“……行动迟缓一些。”

“晓得了,谢谢。”

铁林装模作样地跟田丹打了个千,“嫂子走了!”

田丹已经听清楚了铁林的来意,忧虑地看了方嫂一眼,方嫂却装作没看到,转身去了后库。

大头在巡捕房门口等着,巡捕们一个一个报上打听出来买金刚钻的数目,他用纸笔记清爽了回到巡捕房,假装有气无力地跟铁林汇报:“料总出事之前一个星期,租界里面一共卖出去一百七十只划玻璃的金刚钻……”

铁林吓了一跳,“这么多!”

“有两家一个买了三十只,一个买了六十七只,运到南京去。剩下的都是一只两只。”

“纸头呢?”

“清清楚楚一家一家问出来,都在这张纸上,铁公子过目。”

“我不用看。钻头上粘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死麻杆问到一个修鞋的,说是鞋胶。”

“鞋胶?”

麻杆委屈着一张脸,“脚都跑断了。”

铁林瞅他一眼,“还没断,纸头上买金刚钻的人分开来抄几份,下午开始分头一家一家问,拿得出金刚钻的没事,拿不出金刚钻的一点商量也没有,带回巡捕房!”

大头苦着一张脸,“一口气也不歇?这几天兄弟们跑遍租界,鞋底都磨薄了。”

“放屁!”

“铁公子自己看看,你休假不晓得我们跑了多少地方。”

大头抬着脚底给铁林看。

“……脚抬着不要动。”

铁林抬着大头的脚底,大头晃晃悠悠几欲摔倒,铁林索性把他的鞋子拽下,怔怔看着大头的鞋底,“好了,放下。”

大头光着一只脚踩在地上,“……起码也要派一点加班费。”

铁林还在研究鞋底,心不在焉地随口说道:“你派就好了。”

大头跟一干巡捕都喜出望外,“那铁公子同意了?”

“想派多少是多少。”

“给铁公子派双份。”

铁林突然灵光一现,把鞋往大头脚下一扔,“想不想知道仙乐斯玻璃怎么划破的?”

“金刚钻划破的。”

“废话!事是现场做的,做局的人不晓得料啸林哪天会去,只有在他去的时候临时做局,现场那么多人,玻璃楼板厚,蹲下来用手划也要划半天,谁都看见了。看到这只金刚钻没有?为啥只剩一个头,因为手柄是用手握的,没有柄怎么用?鞋底挖一个孔,镶进去鞋胶粘牢,用脚划比手力气大,还没人注意。”

众巡捕都惊呆了,大头一脸钦佩的表情,“……铁公子聪明!”

“料啸林没那么大的派头,每次换位置坐就不会死。”

麻杆带头喊道:“查金刚钻!拿不出来就抓回来!”

铁林得意洋洋地笑着,“我动脑子,你们跑腿服不服?”

“服!”

众巡捕纷纷拿来纸笔抄纸上的名单,长青药店赫然在其中。

徐天从菜场出来跃上电车,接受日军宪兵检查,随着人群过了铁桥,到离法租界很远的一家五金铺买了两只金刚钻、一把老虎钳。徐天又拐到鞋店,拎着一个鞋盒出来,他路过一家珠宝店,看着橱窗里一对戒指。

他想象了一下田丹戴上的样子,脸上不由自主地现出微笑,站了半晌,摸摸口袋又离开。徐天趴在江栏杆上,对面是上海外滩,江面上的货轮来来去去,远处白鸥振翅,身后人流如织。他用老虎钳钳断一只金刚钻,再一松手,金刚钻木柄和老虎钳落入江水,连个水花都没来得及溅起来,两样物事就消失不见,他仔细再整了整手指的纱布,抬步朝长青药店去。

田丹看见徐天在门外街面上向她招手,赶紧拿了手包出来,与徐天一起走出巷子。

“酒精纱布都拿了?”

田丹拍了拍手包,又看了看徐天手里的东西,“你拿的是什么呀?”

徐天把拿着的鞋盒给她看了,“……知道我刚才去看什么了?”

田丹摇了摇头,徐天抿着嘴笑望她,“戒指。”

田丹眼中掠过一抹惊喜,旋即又低下头,“算了,肯定很贵。”

“是贵,但也要买。”

田丹的表情徐天尽收眼底,他抬手把田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省省钞票,戴不戴都一样。”

田丹感觉到徐天细碎的动作,他的指尖碰触到了自己的耳廓,麻麻痒痒的。

“不一样,我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手上有一个戒指。”

“你眼睛这样尖……”

她看着徐天,有些惊诧,复又把头低下,“后来不是不戴了。”

“所以现在要重新戴一只。”

“要多少钱?”

“你不要管钱,应该是我买的。”

“现在去哪里?”

“到亨得利修表。”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亨得利,老板把怀表拿回后柜研究,徐天和田丹等在柜台前。过了半晌,老板才把怀表拿回来,跟两人开价六十块。

“啥?新的都买两只了。”

田丹以为是遇见了黑店。

老板戴着金丝边眼镜,花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小姐侬这只金表老高级,上海也没几只,就是发条用旧要坏特,发条坏特一定要跑到我们店修,其他店没办法咯。”

徐天袖着手站在柜台前,“六十也太贵了。”

“发条从瑞士进货咯,全上海只有我们店里进了五只发条,拿到其他地方修也要送这里来,要修就修,不修卖给我。”

徐天一口回绝了,老板跟徐天讨价还价,“考虑考虑,一百五十块不还价,侬好再去买只新的。”

“三十块。”

“先生,发条从瑞士订过来的。”

“三十五块,不修算了。”

“五十块。”

“三十五块最多了。”

“四十六。”

“发条多少钱进的?”

“八块……”

老板突然意识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往回圆,“不好这么算,别人订不到,还要路费手工费。”

“给你十块,卖我一根发条,五块钱再买一套修表小起子,拿回去我自己修。”

老板被他杀价杀得脸都白了,“啊呀侬这位先生真是精明,算了算了,给你拿发条,弄不好不要再拿回来。”

田丹笑着看徐天,“你真会算。”

徐天朝她眨了眨眼睛,“我出钱帮你修表,你也送我一样东西。”

“啥东西?”

“田先生留下来那本册子,搬家的时候我看到过。”

“红色那本?”

“……红色的。”

“为啥要?”